皎然低头不语,大家也都知道何婉儿的性子,俱不接话,只让她说个够。
枝娘其实有些气,何婉儿这话,意思不就是泽木院来的姑娘跟青楼的没两样?但苦大的孩子都有眼力见,这些时日观察下来,也看明白何婉儿的秉性,便也不搭理她。
次日皎然着重在四季园晃荡,李叔如今管着酒店的酒事,有了专属酝酒的地盘,酒品越来越多,李叔骄傲但不自傲,皎然点子多,也知晓不少他闻所未闻的酒,所以爱跟皎然报告,也爱同她商量酝酒事宜。
皎然道,“咱们酒馆虽是出新致胜的,但也不必只求推陈出新这条路,要紧的是质量要稳扎稳打,有了牢固的框架,李叔才能心无旁骛地酝新酒,这会儿冬日里大家都爱烫酒,甑锅要多备些,火迫酒也要多些,过段时日落了雪,来吃酒的人会更多。”
李叔称是,又说了几句,彩絮儿到皎然耳边轻声道,“姑娘,那位张员外来了。”
李叔见皎然有事,自回去酝酒,皎然来到秋思院,在花障下拦住小博士,接过小博士手上的酒菜,借着上菜的机会,看了眼临窗而坐的张员外,还有屏风前手抚琵琶的叶清。
这位张员外不至于朗俊却也不赖,虽看着有些年岁,三四十的模样,但好在身形纤长,没有商贾人士惯有的肥腻,倒有几分书生的风度,虽说皎然心底还是觉着年岁大了些,但在本朝,寻常姑娘有这样的亲事,还算是高攀了,听说这张员外家在外地,经常于京城间往来。
天高皇帝远的,碍于这一点,皎然觉着还要再打听打听。
叶清自然也看到了皎然,红着脸低下头。
过得两日,没等来叶清的说明,倒是等来了她一番想要辞去职务的话语。
“怎么了?可是做得不习惯?”皎然问,实则对叶清这个决定有些不解。
“不是的,小当家待我极好。”叶清说完便垂下眼眸,面带娇羞道,“是张员外,他求娶于我。”
第78章 第七十八回
皎然想着这是终身大事,一步错不得,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拉着叶清到茶室坐下,“可是他欺负你了?还是逼你了?”
叶清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他待我挺好的。”
那就真是天大喜事了,但这馅饼也未免太大,实在不是皎然看不起叶清,叶清生得窈窕,模样清秀,有酒客喜欢并不稀罕,可是……一个不缺银两,不缺样貌的员外,放着门当户对的小姐不要,怎么会求娶一个无依无靠的乐伎。
皎然不想自己的胡乱猜测坏了别人的姻缘,也不敢轻易将叶清推出去,只握着叶清的手问,“他如何说的?”
叶清低眉顺眼道:“他让我过几日同他回鲁地,过了年再挑个吉日,把礼行了便进门,冬日里行路不便,从京城出嫁不方便,我也没什么亲人,我想着这话也是有理的。”
“谁说没亲人的?酒馆里的人都是,还有泽木院的院长,再说你弟弟还在泽木院呢,他怎么办?”皎然看叶清满脸染了桃花的模样,知道这姑娘眼下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只道,“你的户籍还在泽木院,去官府签文书办契也需要些时日,姊妹们也想给你筹点嫁妆,不如再等等。”
叶清抬眼看向皎然,没想到酒馆里的人会给她出嫁妆,心下感动,遂点点头称是。
皎然脸上是一副祝君安好的样子,咧着嘴角瞧着十分喜庆,不过叶清走后,便皱起眉头,思索着该如何探探张员外的老底。
这个时候,广结善友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在四季园抓到花姑时,花姑正躲在花园的假山后,垂着脑袋小憩,皎然捧着一壶热酒过来,乖乖顺顺地给花姑捏捏肩膀,看着花姑吃下酒后,才开口将张员外的事儿铺陈了出来。
花姑看了眼手中的酒壶,摇头道,“吃人嘴软啊。”又横了皎然一眼,“别人的事儿,你那么上心作甚么?”
“我也不想的。”皎然抱着酒壶仰天长叹,“其实也可以筹一笔嫁妆欢欢喜喜送她远嫁,但女儿家更重男女之情,若她婚事不顺,在鲁地又举目无亲,多半只能蹉跎至死,到时我想到那副光景便会自责。”
皎然睫毛动了动,垂下眼眸看向花姑,“要紧的还是因为我认识花姑啊,如若没有途径可以打听便算了,有却不去做,那便是我的过错了。”
花姑点点头,却也不接皎然的话,转而道,“我看你这儿酒客不少,酒客里也有不少贵人后生,怎生只给别人牵了红线,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该……”
皎然本意是给花姑找事儿办,可不是给自己惹事,听到这话,当即便以酒馆没她不行为由一溜烟地跑开。
对着花姑,皎然还能拍拍屁股一溜烟跑开,对着凌昱可就不行了。
夜里在走去竹风榭的路上,皎然总感觉自己就是要去见恩客的姐儿,真是随叫随到,还倒贴场地哩。不过这会儿她没有开业那日的装扮,穿着红白格的布衣大棉袄袄,只希望凌昱看了不要倒胃口。
一走进园子,就看到竹风榭里有烛光闪动,这个时辰四季园早就闭店了,皎然心想凌昱还真是把这儿当家了,来去自如啊。
刚踏入竹风榭,皎然随手拿起高几上摆着的琵琶,换了个走路的姿势,学着青楼姐儿一步三抖的步伐,绕过屏风,莲步款款来到凌昱脚边跪坐下,左手扶琴把,右手贴琴,眼带娇羞,细声细气问:“这位爷,想听什么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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