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静王叹了口气若有所思,“他这么不乖吗?那灶王爷会不会在恶罐里记着他,然后去玉皇大帝面前说他的坏话啊?”
灶王爷有两位随侍,一位捧恶罐,一位拿善罐,皎然汗颜,小孩的脑子就是天马行空啊,“不是不拜,灶王爷管的是人间福祸,孙悟空不属民间,灶王爷管不了他的。”
南静王一脸好学,皎然想了想又道,“孙悟空虽然不拜,但这日他就在天上等着灶王爷呢,这灶王爷在天上啊叫灶神星君,腊月二十四离开人间,就去向玉帝禀报人间事务,他们都是神仙,孙悟空自然不用拜他啦。”
南静王总算了然地点了点头,皎然却是心叹人果然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南静王只闭着嘴满脸憧憬地听书,这次讲一段就要带一段注解,真是问题总比正文多。
好在南静王是个成熟的小孩,知道皎然与他不同,还要赚钱养家,听了几回合就很满意地回府了,还约定了下回再来。
夜里四季园闭店,忙完酒店琐事,一切安排妥帖,午后皎然便带着彩絮儿去官窑定制了几百枚“四季春”的经瓶,原先没想到年前就能酝出四季春来,什么都没有准备,这番惊喜来得措手不及,瓶子能赶在春节前出来已经是谢天谢地,这几日便要开卖了,只能先用酒店的经瓶顶着。
回到小甜水巷,正是炊烟升起,街头巷尾都在唤人上桌之时,不过饭桌上大人的面色却有些沉重。
“这是怎么了?”皎然端着碗筷问道。
“太奶奶要死了。”皓哥儿从比自己脸还大的盆里抬起脑袋来,嘴快接道。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白师太“阿弥陀佛”了一声,念道,“佛祖慈悲,一定要让不孝女见到老母最后一面。”
白师太是苏杭人士,年轻时远嫁京城,可惜郎君早逝,后来没有再嫁,只收养了夜凌音和丁旖绰两人,家中还有一年迈老母,已过七十大寿,今日突然收到南边兄长寄来的家书,说是老母亲冬至时在雪天里摔了一跤,已经日渐垂危,叫白师太速回老家相见最后一面。
回自然是要回的,但年关近在眼前,那边有娘家,白师太这边也有小家,不可能立时就收拾行囊回去,总要翻过年再说。
“我们商量好了,准备过完年便南下,就是有点担心你们几人。”夜凌音看着皎然道。
夜凌音和丁旖绰虽在京城长大,但跟着白师太回过苏杭几趟,算是在太奶奶膝下承欢过,于情于理都回去尽孝心,但问题就来了,回苏杭路途遥远,白师太需要照料,两人互相配合刚刚好,再多一个皓哥儿就累赘了。
皓哥儿年幼,不好折腾,若是回头冻着累着,再生个小病大病,一老一幼那就有点难搞了,探讨过后,全家人一致同意让皓哥儿留在京城。
“那我是不是可以天天跟然姐姐去园园里了?”娃娃总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翻了年我便要入学舍,到时你们三人正好可以留在四季园用膳,家里除了烧水,也不用生明火。”石敬泽建议道。
丁旖绰却还是不太放心,“夜里门窗切记要栓好,你们都是姑娘家,不像小子皮糙肉厚丢在路边也不叫人心疼的。这样吧,明日我们去后头拜访一下,让崔家多照看些,你们有什么事也能找崔夫人,她是个热心肠的,不会推脱的。”
夜凌音听了也点头道好。
石敬泽要入学舍的消息听在家人耳朵里毫无波澜,但听在陶芝芝耳朵里就不是这样了,“什么?那我要多久才能见石敬泽一次呀?本来就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回的。”陶芝芝边走边跳脚,感觉鸭子还没到手就要飞了。
“大概半个月十天吧。”住了内宿自然不能时常见面,皎然答得十分不走心。
“你就会敷衍我。”陶芝芝道,“一个月见一次,一年顶天了十二次,见了十二面之后,那我不是已经十八了。”陶芝芝捂着脸悲哀道。
“别的事都没见你想这么远过,学舍也要休沐的,六月里还有暑假呢。”皎然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再说了,到时家中没有长辈,石敬泽休沐你到小甜水巷来,坐一天都没有人搭理你的,这样见一面可不抵你平时见个五回六回的?”
“那也是。”想想也真有道理,陶芝芝轻轻松松就被说服了,两人说着走进都曲院,陶芝芝是一大早陪皎然来缴纳银款的,“阿然,你看。”刚拐过门边一株飘香的梅花,就看到转角处挤着一队人,都是酒监打扮,好几位还有些脸熟。
对方也发现了皎然她们,却并无警惕之色,只转头继续交谈,皎然本想绕道走,却被陶芝芝拽了过去。
“阿爷这么早,站在这里消食呢?”陶芝芝笑得就跟刚升起的太阳一样灿烂,众人见这姑娘这么随和又开朗,也跟着寒暄了几句。
边上还有人在继续方才的话题,皎然一边跟相熟的酒监客气,一边竖着耳朵听,说的是供什么“份子钱”。
听了个囫囵,才知道原来这“份子钱”指的是上供呢,酒监没有官位,两年一变,翻了年就又要变一变了,酒监们不想被变走,正商议着该供多少份子,好留住这个能把鸡毛当令箭的职位。
具体供多少,供给谁,皎然没打听出来,想来这些人也不知道,这生意都是一道一道地往上,盲缴暗收给好处一流程,看他们如此坦然的模样,就知道这风气早就习以为常,不参与反而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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