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些人上供的是哪尊佛啊,会不会也是这位方侍郎?”皎然随口一问,作为同行中人,她对酒业的生态环境还是很关心的。
“你倒是瞎猫碰着个死耗子,蒙对了。”凌昱道,“方侍郎本来手脚就不干净,最近手是越伸越长了。”
皎然知道凌昱是在不满童家庄之事,“那就拿他没办法吗?”这种明知道对方哪哪不是,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凌昱把茶盏放回桌上,“那点份子钱定不了他什么罪,再等等吧,等狐狸尾巴全都露出来,才好一网打尽。”
“可是还要等多久啊……”皎然肩膀一松。
“干裙搭上湿裤就没有干净的,更何况这种常在河边走的人,不会太久了。”凌昱端详着皎然倒挂的嘴角,接着道,“最近方侍郎手段有些激进。”酒库的事谁都想沾点好处,方侍郎嗜酒如命,还有个纨绔儿子吃喝嫖赌样样不落,整日不是在勾栏寻花问柳,就是在街巷里斗鸡走狗,方侍郎老来得子,夫妻俩把这根独苗护得跟心肝宝贝似的,有求必应,白花花的银子就跟流水一样散了去,简直就是养虎为患。
皎然似懂非懂地点头,沾上这几样,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是铜墙铁壁,总有被蛀空崩塌的一日,想想凌昱方才说的话,方侍郎瞧着像急需用钱的样子,还是不少的钱,“所以,方侍郎的儿子,是不是欠债了?”
“嗯。碍着面子,那群亡命之徒不敢明要,但方侍郎未尝不知他们的可怕之处,而且户部尚书快要致仕,方侍郎可能也在动歪脑筋。”凌昱冷笑一声,“以前只敢小贪小利,占些职位之便,现在连皇上对心腹大臣的任命还敢打量,眼里哪还有王法。”
“原来这背后,水这么深啊。”皎然咬牙道,“看来是我太沉不住气了。”
凌昱笑道,“你还小,不懂这些是正常的,但所谓‘快棋慢马吊,纵高也不妙’,以后记着便是。”边说着,凌昱把皎然轻轻放到榻上,“睡一下吧,别想那么多。”凌昱吻了吻皎然的额头,起身将铜铫子一斜,把莲花风炉里的炭火浇灭。
皎然目送凌昱离去,她确实有些乏,但习惯养成就难改,于是她只伸了伸懒腰,便穿鞋往花园外走去。
凌昱说得对,她确实嫩了些,皎然总以为自己够淡定了,但每回遇到凌昱,两相对比下,她的急躁还是显而易见的,或许是凌昱这厮太能沉得住气吧,皎然一面找借口安慰自己,一面又不得不承认,每回和凌昱谈正事儿,总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如今日所学之——心不静难有大作为,童家庄一事,还要学学凌昱,等着和他们见招拆招,不能过于焦躁。
这一日正是凌涵举办牡丹宴的日子,也不知道风是从哪边吹出去的,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来打听四季春能不能卖,彩絮儿一一推脱,但还是不忘和皎然报告一番,具体何时开卖,怎么个卖法,还要等皎然决定。
这可是好事儿,只是不知是南静王那边起了效用,还是凌涵这边这么快呢?皎然站在门边想了想,和彩絮儿吩咐道,“若还有人来问,便让他们留下名号,次日的四季春要在前一日预定,我们每日产量不多,四季春就不随来随卖了,采取实名登记预约制。”
“可是这样的话,来店里的酒客怎么办?”彩絮儿问。
“无妨。”皎然摆了摆手,“到店的酒客我们优先供应,按杯买卖,不会本末倒置的。”四季春定价高,来店的酒客多是市民,按瓶买有些不切实际,到时这酒成了曲高和寡之物,并非皎然想要的,按杯卖既能让大家尝尝鲜,又能叫大家量力而行,应当也能招来一些新酒客。
彩絮儿可读不懂为何要实名登记,这和先到先得有区别吗?皎然的回答却是,“我也不知能不能起作用,还待要些时日才知晓。”
这话彩絮儿更加听不懂了,于是转移话题,眼睛越过皎然的肩膀往竹风榭的方向望去,不知凌昱走了没有,又回到皎然脸上,“姑娘,你们在里面作甚么呀,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天知道彩絮儿一个不谙世事的花季少女,可没有往歪处想,但皎然可就心虚了,双手捂着脸,果然有点烫,但嘴里还是一本正经道,“能作甚么,聊正事儿啊。”
皎然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彩絮儿登时也领略到了什么,想起冬至时目睹到的那个挥之不去的画面,福至心灵地捂住眼睛,“姑娘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也没看到,我不会再提一个字的。”
“那这会儿又是谁还在瞎嚷嚷?”皎然佯怒道,“你个彩絮儿,还笑话我。”说着指了指花园池边的小假山,“还记得那座石头吗?当初专门给你准备的,以后你就去那里蹲着可好?”
“我才不要呢。”彩絮儿赶紧捂住了嘴巴,灰溜溜地往前院去了。
四季春的首发贡献给了凌涵的牡丹宴,白酒辛辣,姑娘家其实喝不太惯,多是小酌几口,多的也就饮个小半杯,不过皎然所料没错,这么有劲头又闻所未闻的酒,宴席散了之后,席上的千金小姐都携着经瓶归家了。
次日便有人来打听买酒,得到的回应却是“明日再卖,需先登记”,皎然这么做可不是饥饿营销,只是为了卡住开卖日有登记名单。
再过一日四季春正式开卖,皎然并没有敲锣打鼓,只提笔写了两块字板,一块摆在来客酒馆门前,一块立在四季园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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