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昱嗤笑,冷冷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是‘山’?”
凌涵又被噎住了。好家伙,皎然临走前只在她耳边说了谜底,没跟她说为何是“山”呢,一时呆若木鸡。
“涵姐儿,你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凌昱微微皱眉。
凌涵顿感委屈,蔫了吧唧地拉着凌昱的袖子道,“三哥哥,老话说得好,‘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可能就是这样的女子呢。”
想想府内给凌涵请的女大家,凌昱轻轻扬开凌涵的手,把袖子抽了出来,“无才者何以见德?我们家可不兴‘女憧憧妇空空’之流。”
凌涵虽然天真懵懂,但却机灵着,她在凌昱面前素来能屈能伸,知道这个机灵抖错了,当即就对着手指拉下脸垂首认错:“三哥哥说的对,是阿涵的不是。老祖宗也说了,我们家祖辈都是将帅世家,上沙场不怕抛头颅洒热血,若是男儿马革裹尸,女子在内也要能扛起举家之担,自然也要知书明理,我以后会好好听夫子讲课,明年再来,我铁定能猜出来的。”
其实凌昱哪会因这事儿真跟她置气,凌涵也是明白着,于是又摇了摇凌昱的手臂,可那谜底,她现在确实解不出来啊。
不过她很快就有救星了,秦芸方才就站在对面,走过来时听到话尾,模糊间还看见皎然好像出了不小风头,便不甘示弱地想在凌昱面前博好感:“蓬莱乃仙人居所,蓬莱客是‘仙’,山字加人便是“仙”,所以打一‘山’字。”
秦芸笑靥如花,眼中却难掩得意,看向凌昱问道,“你说是不是呀,凌昱哥哥?”话是这么问,其实早十拿九稳,若非知道谜底,秦芸也不会平白说出来在心上人面前出丑。
凌昱只微笑颔首,十足十的贵公子模样,好似周遭的闹哄哄都同他无关。他还有事,自也没法再看顾凌涵,只侧头朝府中小厮吩咐几句,便抬步离去。
高俊的背影融入人海,秦芸瞬间换了个嫌弃的面孔,看往皎然离去的方向。
今日那人片粉未沾,与前几日在四季园所见相比,平添几分弱柳柔婉之感,不由让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那些小家碧玉的狐狸精最会用这一套狐媚男子,假作淡雅无华,实则心窍比谁都多。
可怜皎然也是惨,莫名就被安了个狐狸精的名号,只是一旦瞧不顺眼,如何做都不对。
凌涵顺着秦芸的视线望去,只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流,不解地问,“芸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秦芸收回视线,见凌昱早就消失在人海中,拉了拉凌涵的手悄声问道:“涵妹妹,你可有觉得方才那小当家在勾着凌昱哥哥?”
秦芸和凌昱压根不熟,便只能从凌涵这边入手。
奈何凌涵这姑娘七窍里情窍还未开,压根不知情为何物,只顾着玩手中的花灯,心不在焉地道,“怎么会,芸姐姐定然是想多了,他们都没说上几句话呢,就跟你和三哥哥一样。”
凌涵这姑娘口直心快,说话也是扎心。
“可是我瞧着凌昱哥哥总时不时在看她呢。”秦芸将信将疑,不知应不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但人一旦有所偏爱,明明知道是凌昱在看皎然,也愣是能自我解说成是皎然在勾着凌昱。
听见这话,凌涵停下手中的动作,脆生生一笑,“那更不可能了,灯火璀璨,芸姐姐定是看糊了眼,三哥哥那是在看我顺便扫过然姐姐的。”
凌涵哪懂那么多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和儿女旖思,秦芸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多问。
秦芸来时看见皎然,皎然去时自然也看见了秦芸,但今日再见秦芸,皎然心中已有了不同的滋味。
不管秦芸心中所想如何,是明恋亦是暗恋都好,可皎然清楚这位姑娘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咯,凌昱娶谁都不会娶秦双的女儿。
前几日在白矾楼时,皎然虽心里克制不去想在四季园听到秦芸说的话,但她非圣贤,情绪包得再好也难免遗漏出来,凌昱亦非木鱼,不知他如何打探,竟知晓了秦芸在院中所说的话。
不过这也是皎然推测出来的,凌昱没有同她提起秦芸,但却从另一边让她知道了,秦芸的算盘永远打不响。
那日在回程的马车上,凌昱忽然提到,“秦双此人,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本吃了几盏酒,软在凌昱怀里的皎然登时精神得直起身子,“什么意思?”这样意犹未尽的话,最勾人了。
凌昱看怀中的女子娇颜酡红,从箱笼中拎出一个水囊递到她手中,里面是温温的解酒汤,而后淡淡道,“当年在战场上,我父亲死得有些蹊跷。”
彼时凌昱和薛能亦在战场,领了秦双的命令带军偷袭敌后,偷袭是成功了,但回来时父亲早已跪倒在地,鲜血在胸前凝成一片深红。战死沙场不足为奇,凌昱也练就丈夫有泪不轻弹的本领,毕竟为国捐躯的,不止他父亲一个。
可怪就怪在,老国公正面中剑,直插心肺,如此命门,怎么会轻易就被敌人侵入。
再者,随即便摔马坠地,凌昱也是习武的,知道练武之人并非刀枪不入,但练就的是一股韧劲,老国公能执掌帅印,自也不会因为一箭就轰然倒下,将士的志气,便是死前都要回上一箭一刀才肯闭目,可他父亲却没来得及,想必当时是有什么事物,叫他哑然得呆住一瞬,错失回击的最好时机。
如是种种,都让凌昱不得不对老国公的牺牲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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