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失落、失望、亦或是心底那一声“原来如此”和“果真如此”,皎然往后退了半步,保持一个抗拒和防备的距离,这动作叫凌昱不由眯了眯眼睛。
所有的温存像瞬间蒸发了一样,凌昱也不抢着说什么,直直看着一脸避之如猛虎的皎然,皎然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手上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护身护,没敢去看凌昱的脸,不是不敢和凌昱对视,而是怕显得自己太可笑,到头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良久后,皎然才挤出一丝苦笑,刚要开口,门外就传来敲门声以及彩絮儿的声音,“姑娘?”
皎然打开门,和彩絮儿道了一句,“看着皓哥儿,别让他乱动。”便抬脚往水榭走去。
彩絮儿看着皎然的背影,方才这个面如死灰的女子,真的是她家小姐吗?再看看随后跟去的凌昱,更觉得皎然今日不对劲,想以往凌昱也不是没出现在园子里,但哪一回皎然眼里不都是亮晶晶的,怎么今日……
没错,就是面如死灰。彩絮儿一想就更确定没看错,又看了眼站在墙边的皓哥儿,忙小跑过去,蹲下来问,“皓哥儿,这是怎么了?”
皓哥儿吸了吸鼻子,眼里满是泪花,“皓哥儿刚刚爬到屋顶掉下来,被然姐姐看到了。”
天知道彩絮儿问的不是这个,不过问一个孩子这么难的问题也是为难,彩絮儿狠狠拍了拍皓哥儿的屁股蛋子,“该!该好好罚!站着别动!”
水榭那边,皎然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她静静跪坐在苇草席上等凌昱到来,没有煮茶、没有商讨,和凌昱没有过这样的对峙,一时间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皎然心底有个小丑恨不得跳起来将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拿起来朝凌昱砸去,但理智总是束缚人,成功压制了小丑,她不是这样的人。
低头寻思间,凌昱已经坐到对面的蒲团上,皎然的视线在矮榻桌面停了许久,这才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皮道,“你当初是为了这个接近我的?”桌面上放着皎仁甫给她的护身符。
第166章 第一六六回
这个念头不是没在皎然脑中闪过,但那时她还不知皎仁甫留下这么大的把柄,且因着对皎仁甫自带怨念,所以迟迟未打开他留的信。
透过凌昱的眼睛,皎然仿佛看到当初那个防备心一寸一寸被攻下,却还傻里傻气任人鱼肉的自己。
她就说凌昱怎么会莫名其妙看上自己嘛,八辈子沾不到边的关系,亦没有什么能为他所求,便只当是阴差阳错碰见一个从不因她的任性跳脱而拧眉的人。
所以即使后来读了皎仁甫的信,那念头在皎然脑海中再次闪过,她也没有去捕捉,任其如流星般滑过,。可现在来看,与其说来不及捕捉,倒不如说是不愿去相信。
可眼下的结局证实她所有的念头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笑话,连皎然也忍不住扯起唇角自嘲,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任人欺我。她不明白凌昱为何要选择欺骗,是想就这般瞒到他们有朝一日分道扬镳,还是觉得这般将她玩弄于鼓掌间,看她如痴儿般对他毫无保留,觉得好玩?
她已经够真实和真诚了,为何还换不来别人的坦诚相待。
其实在打开皎仁甫那封信时短暂的神思交锋里,皎然也不是没想过若真如此,要是凌昱能坦诚相待,她会不会选择原谅,那时的她一时间也没能交出答案,只迅速从这个念头中抽走。
事实上凌昱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每次看着皎然那双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姑娘眸底越是澄澈,就越能映照出别人的不堪。
皎然和凌昱对视了许久,最后凌昱只淡淡答道,“是。”
“呵呵。”皎然发出一声又轻又冷的自嘲。
果不其然。她就说她和凌昱这种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有交集嘛,纵使两人间有酒店生意这层关系,但也只该是互相利用,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皎然有些怅惘又有些自责,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从来不会光顾到她头上,怎么能抱以侥幸呢?凌昱从来不是舍近求远的人。
想到这里,皎然深深吸了口气,又问道,“你当初没想找过吗?”凌昱这种人,能脖子一拧使人断气的,绝不会多费一刀。要是没有一招致命,只能说明他对这个人还有兴趣,或者怀有深深的恶意,才会不给个痛快。
但凌昱应当不至于对她有如此深的恶意,和他相处久了,皎然还是能分得清他的喜好的。
凌昱道:“没找到。”
听着凌昱无波无澜的承认,皎然原本气得发抖的肩膀奇妙地松了下来,好像原先乱成一团麻的情绪,突然全都被抽走了,瞬间将她送回到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再没什么可以遮蔽双眼的,只余下苍凉的真相不得不面对。
大概是怒急生乐,像旁观了一场荒诞的世俗俚戏般,皎然嘴角竟然弯起一个弧度。她心想既然都如此了,倒不如在终点留个好印象。
可皎然不禁又会想,那么凌昱一开始是如何看自己的?像猛虎捕捉猎物一样,悄声靠近,生吞入腹之前,先按在掌下逗弄一番,而看着还能傻呵呵的自以为是的自己,应该很好玩吧?
当不在此山中,抽离开来,才发现过去的真情假意掺杂太多东西,以至于聪明如皎然都看不明白凌昱对她的包容,是出自本心?还是为了让她臣服不得不做的妥协?即使是出自本心,那又有几分是真情实意,几分是因为新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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