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衡这厢心潮澎湃,那厢皎然心里可就是如冰山过境,荒凉且荒芜了。
第171章 第一七一回
脚底刚刚抹了油,正准备溜之大吉,这下可好,免不得要跟崔子衡寒暄一番。
“子衡哥哥怎么会来这儿?”皎然没想到会在十二间楼撞见凌昱,更没想到会碰见崔子衡,今日学堂并未休沐,连石敬泽都未到场。
不过看到崔子衡满头的汗和涨红的脸,皎然差不多就明白了。
崔子衡闻言才从澎湃的心潮里钻出来,挠着后脑勺羞涩而局促,“要是不来一趟,对着书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所以才干脆在晨课后用早膳的空档,从太学翻墙而出,一身褴衫简直比擦过地的抹布还脏,灰一块黑一块,因着铆着劲赶路,急着想赶在皎然面前献殷勤,又急着要回去,明明是城里来回的路程,走出了风尘仆仆的既视感。
皎然被这变相的表白惊得都不敢去同崔子衡对视,只低低“嗯”了一声,不敢去回应他眼中的情意。
又听见身后有脚步踩在木阶上下来的声音,难以控制地就要往旁边走,想将崔子衡带离云霄梯廊,不好堵着上下梯廊的酒客,皎然如是说服自己。
谁知上天就是爱作弄人,没走两步,就听见花姑在喊自己,“小皎然。”是来找她算账来了,“你这是翅膀硬了就飞了还是咋地,成了大掌柜,见你一面倒比以前还难。”
都被人找到家门口了,就差提着耳朵理论,皎然再不懂事也知今日混不过去了,视死如归地回过头,就见花姑和凌昱正站在楼梯口。
皎然往回走了两步,笑着和花姑解释道,“花姑可冤枉我了,园子这么大,要捉个人都难,你知我忙又不赶早来贺我,怎么还怪我?”
“倒成了老夫的不是了。”花姑哈哈笑道,“我就说你还是你。”
皎然和花姑说话的空档,崔子衡瞧见凌昱也走下来,忙向他作揖行礼,上次三月踏青一见,帐中探讨马术的点评可叫崔子衡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既然躲不过花姑,自然也避不开凌昱,皎然是打不过就逃,但若逃不了,装也要装得像老虎的性子。且若堂而皇之将凌昱当成透明人,反倒有欲盖弥彰之嫌。
所以和花姑寒暄几句后,皎然便“自然而然”地越过花姑的肩膀,“偶然”看到了站在花姑后方的凌昱,微微屈身福了福。
视线相触,凌昱倒没有下皎然面子,和回应崔子衡一样,朝皎然微微颔首,眼底却是没有以往的笑意,整个人淡然而冷漠。
皎然在他视若无睹的目光里有些无所适从,那眼神就像在看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却又仿佛能将她看出个洞来,又像她是透明的,能看的她身后的东西。这让人不由怀疑往日的种种,是不是皎然自己臆想的,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所以赶在在被看出个洞之前,皎然乌龟地只当他在看空气,然后灰溜溜地迅速将视线移回崔子衡和花姑身上。
崔子衡就站在凌昱和皎然之间,虽也问候了花姑,但那注意力都放在皎然身上,自然也注意到凌昱牢牢钉在皎然脸上并不礼貌的目光。
于是趁着和花姑说话的间隙,崔子衡微微斜踏一步,挡去凌昱两分视线,“然妹妹,还不知花园景致如何,不如我们去走走?”
天知道崔子衡本只打算见到皎然便掉头赶回太学,他走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多迟到一刻就多一分惩罚,且到十二间楼来,连苏氏都蒙在鼓里,要是在园子里撞见就要出大事儿了,可眼下若撒腿就走,崔子衡又怕凌昱纠缠皎然,这才相邀同游花园。
但崔子衡显然忘记,他对于皎然而言也是外男,这一口一个“然妹妹”和“我们”,听得花姑也疑惑地看向皎然,一个姑娘家,和一个外男走得太近,可并非好事儿。
皎然脸上直发烧,心想大师算出今日宜开业,却忘记算今日她宜不宜见客了,真是犯了老黄历了。
好在花姑和凌昱本就要离开,可凌昱离开时那唇角勾起的弧度,让皎然气得瞪着他的背影直跺脚。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怎么地了?虽她已非清白之身,但脸皮薄无关乎经验好不好,怎么就不能脸红了?不管因谁而红,实则都是为她自己而红,他讥笑个什么劲啊?
不过皎然更气的还是自己,刚刚崔子衡说出“我们”时,她竟然有种被“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的羞赧,真是先入为主,惯性思维抽不开身了。
可见以后这种新欢旧爱聚头的场面,还是少出现为妙。
好在这些都是心理活动,外人定然瞧不出来,但皎然还是紧了紧心神做了一番自我建设,酒店刚开业,往后因着公事和凌昱碰头的机会只怕还有,这位凌公子嘲讽人的能力皎然是见识过的,这样的场面往后只多不少。
皎然回想一番自己今日的表现,反正谁都无法将她的心掰开来看,崔子衡和花姑又不知她和凌昱的过去,所以客观来说,她的表现还是算落落大方并不局促的。
嗯,并不丢面。皎然很乐观地总结道。
送走凌昱,松气的不止皎然一个,还有崔子衡,他本来就是准备见皎然一面便走,哪知会碰见花姑和凌昱,这才有所耽搁,现在人见着了,隐形情敌也送走了,该轮到他退场了。
不过要是崔子衡再等一会儿,大概就会知道自己的情敌防不胜防,且不止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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