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没见过,凌昱这般表现也很罕见,若在以往,皎然指不定就心花怒放顺梯而下,只可惜彼此间已经过了那个可以心无旁骛只图欢乐的阶段,皎然不希望暂时的和谐给凌昱带去错误的讯息。
皎然微微抬起头,将手臂搁在脑袋下,看着墙上的身影道,“凌昱,你应该明白我们一点都不适合,适合当世子妃的,上京城里一抓一大把,你何苦揪着我不放。”
“若要和其他姑娘相比。”凌昱顿了一会儿,道,“你确实比不过,还没进门,为妻之道已经犯了泰半。”
这话可半点都不好听,皎然怒目瞪着墙上的影子,这哪里是求和之人该说的话。
“那你何苦来哉,嘉禾公主要是知道了,会被你气得升天的。”皎然冲着墙上的黑影怒道。
“这点你无须操心,公主配享太庙,百年后必然升天。”凌昱不咸不淡道,“我先教你个巧,我母亲非心胸狭隘想不开之人,未见我成家立业,她绝舍不得气坏自己。”
这时候还有心情插科打诨,教她怎么跟嘉禾公主相处,皎然捏了捏粉拳,“常言道‘父母教,需敬听’,你这般忤逆生母之意,公主虽然不说,心底一定是失望的。”
“我家不兴这些。”凌昱随口抛了一句,“你最孝敬,那你怎么不听你母亲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父母在上。
额,皎然彻底被噎住了。
“你我皆非这般人,所以你的理由不成立。”他们是门不当户不对,但皎然绝非崇拜门第之人,不止不看重,凌昱有时觉得这丫头隐隐间还流露出些鄙视,当然他也未曾深究,只以为是在相府住的那几年见多了腌臜事儿的影响,但仅此一点,就知皎然不会因为门第之别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不然当初也不会同他好。
而若“不适合”是真正原因,那皎然是不会如此云淡风轻说出口,还时不时挂在嘴边的,凌昱道,“阿然,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皎然动了动脚趾头,低声道,“都说了我什么都不会,担不起那个位子了。”
宗妇可不是去当少奶奶的,皎然觉得自己说的已经是心里话了,但凌昱还是摇了摇头,“只有要讨好主人的人,才需要一技之长,我是娶妻,并非养宠物,也非雇仆人。”
拉锯这么久,可凌昱简直就是软硬不吃,皎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你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人了。”或许皎然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但抗拒什么,彼此的隔阂是什么,皎然是一清二楚的。
女人都是听觉动物,这种沾着蜜糖的话听起来的确悦耳,凌昱或许真是这么想的,但今夜连番的糖衣炮弹,多少也有点要采取怀柔政策的意思,可惜那些隔阂不是如此轻描淡写就能解决。
没听见凌昱的回应,皎然气馁地在手臂上蹭了蹭脸,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同凌昱说话,这人向来会蛊惑人。如果皎然这时候肯转过脸,便可以看到凌昱那比屋外月亮躲进云层后的苍穹还阴沉的脸色。
凌昱没有再锲而不舍地追击。
皎然见墙上两个黑影重叠在一起,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原本只是因心中不明,才问了凌昱为何时隔多日还来寻她,没想到又磕磕碰碰扯了一堆话,险些又被糊弄过去,但问出心里话,脑力那一团麻似乎也捋顺了,一闭眼,皎然顷刻就入了梦,只怪这短短一日实在过得累身又累心。
深山野林远离京城,对于富贵之人来说,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而皎然因着天性使然,去哪里都一般无二,夜里确实睡得沉且香,但本是打着操练骑射的算盘到庄上来,却有人迷失未归,凌涵这一夜可就没睡好咯。
次日一早,皎然是在一片嘈杂声中被唤醒的。
“然姐姐,然姐姐。”
皎然揉揉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凌涵那张将哭欲泣的脸,不由扯开嘴角笑道,“你怎么来了?”这是还没清醒呢。
“我怕你一人迷失在山里,要是白日再来就耽误了。”凌涵嘟着嘴低头道,“幸好姐姐聪明,找到这间屋子遮蔽。”
山里?皎然忽然睡意全无,脑门上像被人拿着棒槌在敲打,猛地爬坐起身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在这儿?”皎然心中打鼓环顾四周,没见到凌昱的影子,也没从凌涵脸上看到半点端倪,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来。
凌涵身边站着两个贴身丫鬟,眼下微青,朝屋外望去,有不少手拿火棍的仆人,皎然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天色未明却找到这儿,说明凌涵是夜里上山,彻夜在寻人,而她却睡得黑甜黑甜的。
哪知凌涵却一脸难为情地道,“其实也没有,本来他们都不准我上山的,但我听二姐姐说夜里山间有野兽出没,我就怕,怕……呸呸呸”凌涵到底没说出口。
“皎然姐姐,你不知我见你躺在这儿,嘴角还带笑的时候,有多开心呢。”迷路睡着还能做美梦,说明一点没遭殃,本来到山庄来操练是好事儿,人也是她请来的,凌涵可不想最后变成要办丧事。
但这庄子里守卫不多,人手不够都不敢贸然上上,好在凌涵惯会使唤人,闹着喊着遣人去不远处的别庄借人,才能成行上山,不然可没人舍得让她上山来。
皎然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凌涵的二姐姐凌凝,要是不想凌涵让人上山找寻,应当就不会透露山间有野兽的口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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