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稀奇了,寻常这里大雁虽有,但这玩意儿是稀罕的东西。只有大户人家上门提亲的时候,才会去抓来一只大雁,且像这种浑身上下连个大伤口都没有的大雁,更是少见的很,最是吉利。
楚行步子一顿,结合起昨夜田娘在他耳边说的“莹莹要招这孩子当童养夫”的事情,他看顾荆的眼神,顿时变得充满审视。
这眸光,和田娘昨夜盯着顾荆时一模一样。都是那种生怕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防备目光。
“你抓来这只大雁是何意?”
顾荆垂着眼,俊逸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半晌,才道。
“我心悦莹莹姑娘。”
恰好从门内出来的田娘,也听到了这句话,又差点趔趄的摔一跤。
她还当莹莹成日里嚷着“狗蛋对我有意,他中意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料到这丫头竟然说的是真话?
田娘若有所思。
震惊中还有几许复杂的情绪。
楚行听了顾荆的话,已经沉下了脸:“少年郎,往后此话不要再…”
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把女儿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然而他这副严父威严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维持多久,身后田娘抓住了他胳膊,轻轻一捏。
楚行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妻子,惊愕:“娘子?”
田娘推他一下:“不是说今日学堂有要事么,你快去罢,这里交给我。”
楚行最是听娘子的话,听了这话,虽然有些犹豫,还是放心的把这摊子交给对方,自己快步离去。
等丈夫走了,田娘一换脸上的笑容,严肃起来。
她犀利的看着顾荆,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错过对方身旁的那只大雁。
“你方才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你是当真?你的意思是甘愿当我家莹莹的…童养夫?”
顾荆垂首:“当真。”
少年面色镇定,然而垂在身侧的手却紧了紧,下颚线弧度也因着略有几分紧张变得更流畅。
田娘打量着他。
“大雁是你亲自猎来的?”
少年平静颔首:“是。”
他如今身无长物,还是借宿在楚家,昨夜没睡,便索性去林子里转悠,刚巧看到了大雁,才猎来了一只。
田娘脸上就多了两丝笑意。
成亲是个大事情。
往日,只有大户人家才那么庄重。纳采的礼节,用上活的大雁。
少年虽然来历不明,可这份心意是好的,且还是在莹莹闹着说要对方当童养夫的情况下,就立刻有了回应。
田娘欣赏这种做事麻利的人,这样子方能显出对方对自家女儿的在意。
她神色柔和了一些:“狗蛋啊,你对莹莹的心意,我知道了。但你如何能保证,他日你恢复了记忆,也还心甘情愿的想待在莹莹身边呢?”
总是听莹莹狗蛋狗蛋的叫着,如今她也叫顺口了,觉得这名字还挺朗朗上口,好记。
田娘毕竟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追着莹莹掐胳膊拧耳朵的,看着好像很凶。实则心底里,对唯一的女儿,是极其宠溺的。
她当然也是盼着莹莹能找个两情相悦的钟情之人,好安居乐业过一辈子。
至于对方的身份,是否出身豪门,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或者才高八斗武艺高强,这些反倒没那么重要。
过日子更重要的是品性。
也难怪楚莹莹先前和裴香儿会说起如何挑夫婿的事儿,会把品行放到第一位,这都是田娘的言传身教。
至于少女为何如此注重相貌,那大概也是随了自己罢。
田娘轻叹。
狗蛋在家中已经住了一段时日,田娘平日里也会默默观察,自然知道,这少年是个君子,对待莹莹也守礼规矩,反倒是莹莹,成日里没有女儿家的矜持,追着少年逗弄。
真真像个山上的女匪头子,掳了人俊俏书生回去,就成天到晚的调戏人家…
哎。
但若莹莹真的和旁人家的姑娘一样,太过矜持单纯,田娘又会反过来担心女儿吃亏。
哎,左右生了女儿,都是操心的命,怕她过得不好。
迎着田娘的目光,少年沉默着,似是在认真思考。
半晌,开口道。
“伯母,我愿与莹莹先定下婚约。”
少年生得俊美,慢条斯理说话时,气度雍容贵气,莫名给人一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从容和信赖感。
田娘怔了怔,忽然意识到,女儿为何看不上村寨里的那些少年。
无他,这些孩子都没有面前这少年坦然和坚定。
田娘笑了:“不急。你和莹莹都还年少,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不急于一朝一夕,若是如此仓促的就把婚约定了下来,日后你们不愿在一起了,反倒不美。”
“来日方长,到莹莹及笄再看罢。”
田娘毕竟是当娘亲的,替女儿筹谋终生大事时,本能的多留了一个心眼。
婚约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定下来的,任凭你少年容貌多俊美,口才又如何了得。承诺终归只是承诺。
这个世道,毕竟是女儿家更吃亏。
她想给莹莹多留一个选择。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何必就在狗蛋身上绑牢了,不留后路呢?
何况…
田娘想到自家莹莹的性子,心里还有另一层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