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崂因中途被酬梦叫回,到底只追着了个人影。那人为了逼退他发了叁根银针,因那针尾处有雕有凤纹,白崂更确定这人与他是同出一门的,只是不知是谁,又为何来了狄府附近,更不知那人的身份究竟是杀手还是护卫。
他回了暗厂,只是他如今已经退了籍,到底没能进去,只在外面见着了几个年岁尚小的新人,没询问出什么,无功而返。在侯府附近又巡查了几遍,确认无虞后已是后半夜了。
一路逆着风,初春夜里的寒风凉透骨,白崂潜进了酬梦的卧房。羡鱼睡得浅,觉察出脸上没来由的扑了一股凉气,她未睁眼便知这是白崂又来了。于是翻了个身,仍装睡熟了的样子。
香炉里的香已燃尽了,房中只留着淡淡的残香,酬梦的帐子里却又是另一种味道,白崂小心翼翼微微掀起了帘子,他是习惯了夜视的,只借着窗外晦暗的月色,瞧她侧躺着睡得正安稳,手里还捏着那银铃铛。
白崂把手伸进衣领里暖了暖,俯身碰了碰她散在脸侧的头发。她的头发粗硬,不似女儿家柔顺,每日清晨总能听到她抱怨羡鱼扯疼了她。那发丝打了结,卡在他的指尖,白崂抽开手,放下帘子,倚着她的床坐下。
裴淮上次来信说二月初就会入京,他掐手算着时间,想到自己或许到那时就不得不离开她,这没良心的小东西,许是叁天就能把他抛在脑后了,亏他还为她的安危喝了半宿冷风。
或许裴淮能放了他,可是他知道,若是那样,裴淮也断然不会再让他留在她身边。
裴淮走后不久,他第一次给她递扇子,也是这般趁她睡着了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放在她床边的绣墩上。后来他又几次传信,却回回都能看到那绣墩上总摆着盏茶,边上放着香囊、扇坠或是碎银子,他没拿过,暗厂不允许他们有太多私人物品。
后来他过了狄舒的审查,成了她的守卫,她那会儿正迷着丹青,还特地也给他画了一幅小像,他收下了,却未带走,偷偷塞进了她床头的香囊里。
白崂瞧那香囊如今仍好好挂着,笑得满足。迷仙引给他写好了结局,要他不惑而迷仙,可酬梦却是他的宿命。他早就不需要自由了,因为他一早就自由了,从那次暴雨,酬梦撑着伞寻了他半夜,后来牵着他的手把她带进了卧房,拥着他问他暖不暖,那一刻他就自由了,他心甘情愿守着她。
他知道羡鱼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也想过杀了她,可酬梦太依恋她,这挡了他的手。他不敢抹灭她的依恋,因为他想或许有天她也会把这依恋分一点给他。
他记录了与她有关的一切,因此他深知她有多聪明,还有那双眼睛到底看透了多少,可是她却很难判断,酬梦到底看没看透过他的心,一颗自由而完整的心。
心甘情愿为她牵挂的心。
天渐渐亮了,月亮留了个薄薄的影儿,白崂起身,酬梦却突然摇了铃,她掀开床帐,看见白崂的背影,唤道:“你回来了——”
白崂顿住脚步,是回来么?回到她身边,回到她的房间,她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来了,跟厢房里的罗易宵一样,却不是回来了。
酬梦又摇了摇铃,白崂在她床前蹲下,她揉了揉眼睛,笑道:“我以为是我睡迷了,原来你真的在。”
白崂把她脸旁的头发捋开,他的手轻轻刮过她的耳垂,酬梦仍未完全清醒,只倦倦地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问道:“手跟小鱼姐姐一样冰凉的,我暖不暖?”
白崂抚着她,将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点,她半阖着眼,如常笑着,似近尤远,白崂嗅着她脸颊的香,最终只是让鼻尖蹭过了她的鼻尖,让她伏在自己肩上,“还早,再睡一会儿。”
酬梦揉了揉他的肩,把床帐放下,对白崂道:“你也来一起躺着罢,我不嫌你,瞧着还能睡个把时辰呢。”
他却抱着手站直了,仍不愿领情,反问道:“你跟罗易宵也能这么躺么?我可是个男人。”
酬梦不耐烦,往床里挪了挪,留了半张被子给他,“别废话,我困着呢,男人怎么了,不就比我多了个劳什子肉坠子么?别忘了脱外衣。”
白崂瞧了眼天色,羡鱼那边仍没动静,便脱了外衣搭在屏风上,上了床却干坐在床脚,酬梦踢了他一脚,拍了拍后背留的地方,白崂道:“你就一个枕头。”
酬梦被他这一闹,睡意消了大半,抽了枕头砸给他,道:“请白先生枕我这个罢。”自己则坐起来捡了书看。
白崂在她的被子里直挺挺躺着,四周被她身上的暖香拢着,酬梦翻书之余瞥见他仍睁着眼,笑道:“从前只当白崂哥哥不需要睡觉,却不想您这是练家子,睁着眼睛做梦都不在话下。”
白崂本不想搭理她,由着她捉弄玩笑,却突然听到外间羡鱼床铺的动静,这才一把把酬梦扯进了怀里按着,冷言道:“闭嘴。”
酬梦趴在他的胸上,中衣单薄,她能听见他的心跳,白崂这个人全身到处都是硬的,他的胸膛也不似那人宽厚,她摸到他衣裳下的清晰的肋骨,隔着衣料一根根描绘他骨骼的形状,指尖从胸腔滑到背骨,一次又一次,一寸接着一寸,白崂搂得越发紧了,他抬起腿一翻,把她整个人压在身下,“让我睡一会儿罢,小祖宗,别作孽了。”
酬梦却未推开他,伸手帮他拔了簪子,乌发泻下,垂在二人之间,酬梦揉了揉他的发,“睡罢,我守着你——我闭嘴好了。”
白崂脱力倒在她的身侧,四肢仍未松开她,酬梦怕自己吵醒他,也由着他搂着,竟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再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白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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