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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廖沙笑得眼睛眯成月牙:“你自己看嘛,我好好的,没缺手也没缺脚。”
    “喂,你们两个——”从医疗车上走下另一位改造营教官。
    弥雅和阿廖沙动作一致地循声转头。黑发少年与金发少女齐齐瞪过去,充满敌意的注视居然令那教官失语。
    “如果你们又要禁止我和弥雅见面,那么……”阿廖沙与弥雅相视而笑,“我们会给你们所有人惹出很大的麻烦。”
    弥雅与阿廖沙长得并不像,给人的印象却神似,第一眼看过去会误以为是兄妹,再多看一眼就会意识到是错觉。但两人无疑是同类。并非有多少共同点,只是因为他们都被驱逐,因而自然而然归到一处。完全相同的是无处安放的眼神和手。目光始终在游移,小动作半秒都停不下来,只在看着彼此、靠近对方的时候获得些微的安宁。
    只是站在那里,这对少年少女的身周便划出生人勿近的隐形警戒线。
    兰波明确却也慎重地踏进线内:“弥雅,这位就是你的朋友阿廖沙?”
    阿廖沙正面接话:“那么你一定就是弥雅的新指导教官。”
    “我姓兰波。”
    阿廖沙向后仰头,笑笑地看弥雅,大声说:“我讨厌他。”
    “我知道,”弥雅回一个微笑,声音很平静,“我一样。”
    “既然这样,要不要再换一个教官?”
    “反正没多少时间了,就这样也无所谓。”弥雅说着走到阿廖沙身后,从护士那里抢来推轮椅的任务。
    阿廖沙却转头,不依不饶地去盯弥雅的眼睛:“真的?”
    弥雅后背上有条冰凉的蛇缓慢地游了过去,她只能当作感觉不到,叹气:“他只是个怪人而已,放着不用管就行了。”
    轮椅比弥雅想象得要沉,她屏息用力才成功推动。
    “我来帮忙吧。”兰波提议。
    “不需要。”
    “好啊。”
    重叠的答句略微错拍。弥雅讶然注视阿廖沙,他狡黠地摊手:“虽然我这身骨头上没多少肉,但人的身体意外都挺沉的,我不想累到你。而且,你站在身后我就看不到你了。”
    “他还有手续要办,”阿廖沙的教官冷冷插口,向兰波说,“这里没您的事了。”
    兰波毫不介怀地礼貌微笑:“希望之后有机会和您喝杯咖啡。那么我和弥雅就先告辞了。”
    弥雅不太情愿地跟着兰波走了两步,回头张望。
    阿廖沙挥了挥绷带缠绕的右手:“晚安,弥雅。”
    “之后见。”弥雅踏入哨口的检察亭,接受搜身。
    搜检的教员毫不马虎,连裙脚的包边都仔细摸了一圈。
    “这种地方有什么能夹带的东西?”弥雅不耐烦起来。
    “针,刀片,违禁药品。”
    “多谢,下次出门我知道该怎么夹带了。”教员还要检查她的鞋子,弥雅干脆将鞋蹬松踢开,只穿棉袜往哨厅外面走,无视站在门边的兰波。
    “站住!”
    弥雅将搜检教员气急败坏的呵斥甩在身后。
    就在不久前还灼灼点亮半边天空的日落已然不见踪迹。但营地四处都亮着灯,白昼入夜,像要照彻每一个可供人躲藏的昏暗角落。弥雅被惨白的强光灯照得想大声喊叫,不禁加快步伐。
    有人从身后跟上来,脚步声十分熟悉。
    “你的鞋子。”兰波走到弥雅身侧,手中果然提着她大怒之下抛弃的鞋子。
    “我不要了。”
    兰波无可奈何地苦笑:“弥雅。”
    弥雅被他这么一唤,愈发感觉自己被看低了。那她索性就当个发脾气的不讲理恶童。双臂环绕,她蛮横地向兰波一抬下巴,恶意放软声调:“那你帮我穿。”
    “我不会那么做。那不妥当。”
    他义正言辞的样子令弥雅愈发心烦:“那就闭嘴,也不要再跟着我了。”
    兰波佯作没有听见,将鞋轻轻放到地上,向弥雅伸出单边手臂:“如果需要,你可以在穿鞋的时候扶住我。”
    “不需要。”弥雅没好气地别开脸,快速俯身踩上鞋子,将脚后跟位置的皮革拉出来。她像是示威,愤愤跺脚,为在警局露面而穿的皮鞋鞋跟叩地,发出清响。
    “我送你回去。”
    “我还不想回宿舍!”
    “我和汉娜小姐商量过了,眼下你可以继续住在她那里。”
    弥雅怔了怔:“她同意了?”
    兰波有些困扰地捏住帽檐:“同意了。但我又欠她一个更大的人情。这样的安排你能接受吗?”
    突然被认真征询意见,弥雅没反应过来。她很快匆忙敷衍:“随便……”
    “那么我就送你到她居住的宿舍楼下。”
    其实现在对弥雅而言回到室内还早。她早已养成在外游荡到深夜的习惯。但这一天内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不论是应付谢尔更警官的问询,还是阿廖沙出院,都从她身上毫不客气地抽走了气力。在焦黑的教堂双塔下的谈话则化作了一副轮廓模糊的版画,附在意识深处的背景板上,哪怕不费心去思索,也停驻在余光里。
    弥雅特意挑照明相对少的路走,一只脚踩在绿化带,走在树木的阴影之中。
    一路无言。
    春日夜晚柔和的风吹皱地上的人影。即便拉长了,弥雅的影子还是只勉强够得着兰波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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