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别这么说。”那魏嬷嬷自然也毫不示弱,挺直了腰板:“我们都是从老太太房里拿到的。这蜀锦便是这样,您怎么能怪在我们身上?若是真的有什么人动了手脚,也不是我们俩能做主的。姑娘若要查,便往老太太房里细里查去吧。”
云枝气得跺脚,“你这刁仆!”这老嬷嬷岂不是在推责么?
“五小姐是你们的主子!”她正色道。
另一嬷嬷的脸上也随即露出轻蔑之色,“你去问问五小姐算哪门子的主子。府里头上下哪个下人都不愿意碰这锦朝院的活儿。”
云枝咬着牙说:“那就离远些!”
不过话说回来,蜀锦这么珍贵的料子,就算是忠国公府也一年进不了几匹,自然不是几个婆妇敢暗中做主毁了的,那自然便有可能是最嫉妒五姑娘的四小姐了!偏生老太太和夫人还把四小姐当成眼珠子一样宠着。这件是自然也就可能不了了之。
云枝望着手里的料子晶莹光滑,似是泛着柔光。花样也是绣着梅花最好的浣花锦。一瞧便知是上好的料子而被人故意毁了。她忍不住全身发抖,这样的事儿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府里主事的夫人不管,任由那些个娇纵的小姐和捧高踩低的仆妇欺负五姑娘!她一个才跟在她身边的丫头都已看不下去。
“若姑娘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回话了。”那嬷嬷才不看云枝脸色,一个不得宠的小姐房里的一等丫鬟,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云枝冷冷瞧上她一眼,懒得再理会她们,便飞快转身朝房间里走去了。
如今已临近冬日,五小姐这儿的锦朝院地龙也总是烧的不暖和,更不必说炭火、手炉这些物件。只这五小姐的房里边点着帐中香,是五姑娘亲自调的,闻着的确叫人舒心。
“小姐……”云枝掀了帘子轻声细语走进去,也不好叫五小姐伤心。便柔声道:“小姐快起身吧,老太太还在葳蕤堂等着五小姐过去用饭呢,且奴婢才去领了蜀锦回来,漂亮极了。小姐可要起身瞧瞧做成什么衣裳好?”
而顾瑾棠身子僵在罗汉床上,一双眼珠子只盯着那帐子发愣。她如今只是觉得脑子里有些空白,一时间连云枝的话也没有回。
“五小姐,五小姐?”云枝又蹑手蹑脚走进去几步,将五小姐床上的秋香色软烟罗帐给撩起来。只见五小姐斜倚在软垫上。
“什么事儿?”顾瑾棠问。嗓音如珠玉相撞,有种动人的好听。
五姑娘那一身皮白得如冰似雪一般,冰肌玉色,身段更是极为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少女的香味儿。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如同带着钩子。
单看这张千娇百媚的容色,就不知比四小姐胜出多少。
若说……不是自小养在乡下了,又怎么会没有这高门里头大家闺秀的气度?夫人又怎么会这么心烦?
云枝鼻子一酸,忍住不想下去了。
“五小姐,用饭的时辰到了。”她轻声道:“让奴婢伺候五小姐起身吧。”
“知道了。”顾瑾棠漫不经心的道。
——这不是她活的第一世了。
上一辈子发生的事儿如走马观花灯一般浮现在她脑子里。
她是忠国公府的嫡出五小姐,却自幼便流落在外,出生时就被人给抱错了,沦落成了仆妇之女。而府里头鸠占鹊巢的,正是四姑娘顾锦瑟。
直到十岁那年她才被寻回来,而即便是认祖归宗了,老太太和母亲也只激动了小半天。却又瞧她言行举止都带着乡下的粗鄙之气,嫌她不懂高门的规矩不知侯门的礼仪,兴致便逐渐淡了。就连顾锦瑟都仍然记在国公府的族谱上头,齿序为四,很得家人宠爱。
到后来,母亲甚至不愿让她在众人跟前出现!把她视作高门里的污点,就连血脉相连被人视作天之骄子的几个哥哥们,大哥顾予寒,二哥顾予桁,三哥顾予白,也都更疼爱四姐姐顾锦瑟。
她还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权势滔天、手段了得的权佞舅舅。极年轻,比哥哥也年长不了几岁。
直到在十五岁,有陛下身边的人见过她,说她生得太美,可送给天子。这些年关于皇帝胤琛的传闻众说纷纭。只说那是个年轻、阴郁、冷淡,又宛如谪仙的男人。手段了得,阴晴不定,没有人不怕他,据说还亲自拧断了一个后妃的脖子!顾瑾棠自然也是怕的,可母亲还是照做了。她才晓得她在母亲眼里只是一件漂亮点的稀世珍宝。
入宫后倒也相安无事,虽然不知怎么的胤琛从不来后宫,但太后喜欢她,被册为了容妃。天子之妃,便再没有人敢造次,即使是哥哥们或舅舅见了她也要跪下行礼。
只是,后来国公府的几个在军机处,或内阁做事的哥哥因为失误,接连被圈禁,或是下狱。作为领侍卫内大臣,殿阁大学士,权势滔天的舅舅叶凌钦也被亲信重伤。顾家富庶,但名下财产、货船、金银缎子商铺等,都被收归官府。
众人看着国公府如今的破败局面也拜高踩低,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国公府就败落了。
顾瑾棠如今想着这些事儿也是心惊,手心里都变得冰凉起来。
而被祖母和母亲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的顾锦瑟,在第一时间便脱离了和国公府的关系。这还不说,最后还对国公府反将一军,加上了几条莫须有的罪状,将几个狱中的哥哥置于水生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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