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云簇的眼泪一下子就被摔出来了。
四周空旷,没了灯笼火把,漆黑一片,她一个人蜷在马车的角落里,除了呼啸的风声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方才射箭将她拦截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有些害怕,想出声问问有没有人。
又怕会将坏人引来,一句话在喉口滚了几滚还是咽了下去。
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于是,云簇忍着痛下了车。
但出人意料地是,厚厚的车帘掀开,外面竟不是一片漆黑。
除了皎洁流转的月光,破烂的马车旁,竟放着一个暖手的汤婆子和一提闪烁的灯笼。
云簇一愣,提起灯笼往旁边看。
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将灯笼又提高了一点,让它能照的更远一些,轻声问:“有人吗?”
没人回答,只有时不时刮起的风在提醒她这是在荒野。
云簇抿了抿唇,她攥紧了领口,纠结了一下还是将汤婆子搂在怀里了。
实在太冷了。
她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腿,提着灯笼想要分辨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
但是她实在高估自己了,研究半天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云簇有些颓丧地垂头,却在目光触及到脚底草地上的时候倏地一愣。
她抬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将灯笼贴近,想看的再清楚一些。
脚底的一丛枯草上,竟隐约有一层光亮。
云簇伸手去摸,顿时手指也被染上了一点银色。
这是什么?
云簇觉得奇怪,抬了灯笼再往别处寻,一处跟着一处。
不知过了多久,云簇锤了锤酥麻酸痛的腰,发现已经竟然已经走出了那片荒野,借着月光,能看到远处有房屋。
这银粉是给她指路用的。
云簇的眉梢微微一动,她蹲下身去,想查看地仔细一些。
可手指才刚刚抹上草叶子,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
像是有人。
云簇神色一凛,握着灯笼的手紧了紧,没有动作。
身后的声音却也停了,云簇再竖起耳朵去听,毫无异常。
云簇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她伸手掸了掸脚面的土,然后撑着膝盖站起身,可一下子没站稳,身子晃了晃,整个人便朝着身后仰了过去。
但她并没有摔倒,反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簇身子一僵,半阖的眼皮微微颤抖,她抬了抬眼,却看不到抱着她的人的脸,只能看到一个男人光洁的下巴和喉结。
来人将她扶住,很快就松了手,并且一句话都没说,看她平安无事之后便要转身离开。
却不想腰间垂下的玉丝绦被人拉住。
他的脚步被迫一顿,脊背僵了僵,却没有回头。
云簇看着眼前的人,缓缓松了手,“你是谁。”
她的声音很轻,尾音稍稍拖长了一些,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很坚定,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背对着她的男人听到她出声,并无动作,也无回答。他只是将被拽歪的丝绦重新捋正,然后加快了脚步。
“站住!”云簇抬高了一点声音。
可是那人却连停都未停,云簇眼看着他的背影愈行愈远,忽地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气来,她将灯笼一摔,跟着把手里抱着的汤婆子狠狠掷了出去。
无辜的汤婆子在地上滚了几滚,螺帽被摔飞,热水整个倾了出去。
“沈慕!”云簇直接叫破,“你若是再往前一步,这一辈子都别想着能见我!”
那人终于停住步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云簇快步追过去,绕到他的身前。
月光下,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云簇仰头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生出几分委屈来,她一句话不说,先拢起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沈慕神色微凝,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检查她是不是受了伤。
可在将要触到的前一刻,他生生止住了动作,将手指收了回来,最后只问了一句,“没事吧?”
云簇咬了咬唇,没回答,只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为什么救她?
又为什么不出现?
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沈慕却只是无奈一笑,最后说了一句,“我怕你不想见到我。”
他的语气有些沉,也带了几分疲倦。
不像从前和云簇说话时,虽然听起来恭恭敬敬的,但实际上,总是带了一点点撩拨。
云簇一怔,握着手腕的手指缓缓松开,说:“送我回去吧。”
沈慕应了一句,回身看了看那可怜的汤婆子,最后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从前到后将云簇裹上。
云簇默默没动,难得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
没了灯笼,只剩柔和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给两个各自披上一层浅浅的银。
两个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但若真仔细想,其实也每隔多久。
沉寂的夜给两人笼了一层奇妙的结界,好像之前那些矛盾和冲突都可以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似的。
云簇这样想着,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她微微偏头,原本是想看看沈慕现在是什么表情。
却不想先被旁的什么东西拉扯住视线。
沈慕右手的拇指上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勒痕,深深的一道红陷进了皮肉里,好似沟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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