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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李景淮目光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环视了一圈,看见在人群中像个鹌鹑一样老实本分藏着头的沈离枝。
    他收回视线,对孟右侍忽而道:“东宫的规矩孟右侍也记不清了吗?”
    孟右侍笑得娇俏的脸顿时一僵,秀丽的弯月眉慢慢蹙起,嘴角的笑容却还没逝去,却因神情切换太快而显得有些古怪。
    “殿下?”
    跟随太子多年,她自诩能揣测出太子六七分心思。
    所以她反应过来。
    太子专门来说,难不成是要用那条规矩……
    凡于东宫中挑拨是非、胡乱攀咬者,拔舌逐宫。
    可是身为女子,尤是孟右侍这般还想要一个温婉贤良的名声是绝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这要传出去,不得落下歹毒的名声。
    孟右侍脸色突变,呐呐道:“殿下,这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是么。”李景淮转身,凤眼微挑,“戒律司的手段原是还不够重?”
    那名祸从口出的长脸女官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在孟右侍身侧跪下,“殿下恕罪,是奴婢一时失言!”
    她和孟右侍都没有想到,李景淮一言既出,竟像是专登给沈知仪撑腰壮势的。
    这一个觉悟,让刚刚还大放厥词的长脸女官全身瑟瑟发抖,而孟右侍则脸色苍白,不可置信。
    罗知微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沈离枝,小声问道:“沈姐姐,太子是不是在帮你说话?”
    她声音虽小,但也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全。
    几道目光瞬时就灼灼落在沈离枝的脊背上,像是要将她扎穿一样。
    沈离枝颇有些想笑,事实上她那张脸确实在笑着。
    眉眼耀目,如莹莹月光,灿若星河。
    垂睫弯唇之间,还似在低笑。
    让人望之,更气。
    沈离枝倒也不是故意,只是有些人喜欢揉耳垂、有些人会绞手指,都只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罢了。
    沈离枝只是习惯性地笑。
    但她心中明白太子多半是不喜自己的东西随意被人用去。
    “都是奴婢管束不严,让下边的人出言不逊,自当领罚。”
    孟右侍身为女官之首,甚少有向人低头的时候,此时当着众人低头认错,也觉得颜面扫地,不由大为难过,声音也显得低落了几分。
    不过罚她并不是李景淮此行的目的。
    李景淮虚抬一下手,常喜就在一旁笑吟吟道:“孟大人言重了,殿下这不是怕大人太过心慈手软,让下面的人再三造次,颠倒了尊卑。”
    孟右侍脸色还没缓过来,但是常喜能给她递台阶,也说证明太子并未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她还是摸不准他的意图,心有惶惶。
    比起孟右侍的心慌,其余的女官则春心萌动。
    难得一见太子,她们想看却又不明目张胆,一个个蠢蠢欲动的脑袋仿佛被风吹得摇摆的花骨朵。
    犹如瑶池里一片红芙蕖,摇晃如波。
    可惜李景淮那双盛气凌人的凤眼缺少发现美的能力,他只是稍一摆手,煞风景地道:“下去处置。”
    孟右侍咬了咬唇,复看他一眼,才回道:“是。”
    她身后几名女官随她而动,赶人清场。
    只是处置两字一出,三名犯事的女官当场愕然,胆小的已经嘤嘤哭了出来,慕知微也惶惶睁大了双眼。
    不明白只是一句挑拨怎么就落到如此严重的下场。
    她膝行两步还想争论几句,一位年长的女官阔步上前,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小心你的命。”
    萧知判看见孟右侍怜悯又遗憾地一瞥慕知微,就知慕知微留下无望,不由大为失望。
    刚刚还在沈离枝身后嘀咕的女官此时也彻底闭上嘴,不敢再妄言。
    而沈离枝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敛去,变成若有所思。
    李景淮看着女官们逐渐退出,忽而又抬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萧知判紧张地揪紧自己的衣带,昂起头,小声道:“太子表哥……”
    然而她的声音马上被另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并掩过。
    常喜伸着手往前哎哎两声,“沈知仪留步!”
    一些还没来得退出院子的女官纷纷回首。
    沈离枝停下脚步,转身款款行礼,“常喜公公。”
    她弯腰的时候常喜在她身前,待她抬首时,李景淮却出现在她眼前。
    他生得比寻常男子都要高,站直时像是修竹挺拔,清朗明贵。
    不仅是身高上的压迫,还有气势上的压制。
    他生来就是高人一等,因而看人时总是将眼珠转至下眼睑,俯视于人。
    而这个视角他更容易看清人眼底细微的神色。
    李景淮看见她柔声轻唤后,抬起卷翘的眼睫。
    一对含露黑珍珠,明净清澈,些许怔忪从中一滑而过,浓密的睫毛就覆了下来,不让他再有机会窥探丝毫。
    沈离枝屈膝缓缓跪下。
    行了一个更郑重的礼,声音柔缓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景淮唇往下一抿,像是噙着一抹气恼,步伐不由上前一步,咬着气音道:
    “沈知仪,你那日给孤吃的,是狗食?”
    第17章 请离 你是不想留在东宫么?
    竹帘卷起夏风,树影婆娑。
    光斑乱舞在廊下,像是乱撒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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