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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人。”沈离枝敛袖行礼,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杨左侍抬手轻摆,笑道:“孩子,不必多礼。”
    杨左侍的右手带着一只米白色的蚕丝手套,覆盖住她的整只手。
    服帖的轻薄手套凹陷的过分,仿佛那五根手指过分的纤瘦。
    沈离枝微诧的模样落入杨左侍的眼中,让她和蔼的笑容又加深了些,越发显得那张白面团一样的脸看起来十分可亲。
    她用另一只手细细抚过手套上的纹路。
    “我听说过你,你就是明瑶的妹妹吧。”
    “是。”沈离枝连忙回过神,专心回答杨左侍的问话,乖巧柔顺,声音也十分动听。
    杨左侍连连点头,让一旁的女官下去备点茶点上来。
    女官使了一个眼神,沈离枝心领神会走上前接替了那名女官的活,搀扶起杨左侍。
    这一扶之下才知杨左侍的身子不太好,那截胳膊是如此消瘦,仿佛是一截骨头而已。
    沈离枝暗暗心惊。
    杨左侍却指着树下的藤椅道,“我们去那边坐着吧。”
    沈离枝依言慢慢把她扶到藤椅边,藤椅上还搭着一块薄毯,沈离枝想到刚刚隔着袖子都触到的寒冷,就把薄毯抖开细心地盖在杨左侍腿上。
    杨左侍伸手摸了摸薄毯上的绣纹,笑着对她招招手:“你也坐,不必拘谨。”
    沈离枝还是拘谨地坐下,目光柔柔,落在人身上也不让人觉得有分毫冒犯。
    杨左侍满脸微笑,将身子扭向她,道:“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么,可是小淮欺负你了?”
    沈离枝愣了三息,反复在想小淮是何人。
    杨左侍忽而自己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是太子,可是太子欺负你了?”
    沈离枝望向杨左侍的目光从最初的敬佩又带了几分敬重。
    然而她还是摇了摇头,将自己写了请离却没能离开东宫一事问了出来。
    “左侍大人,您知道这件事究竟出了什么纰漏么?会不会是被弄错了?”
    明明卢司言告诉她,只要她请离,太子不会强人所难。
    “果然还是太子他欺负你了么?”
    沈离枝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看起来还真像有些勉强,可是她偏睁着一双真诚的眼,认真地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东宫呢?”
    杨左侍也认真地问她,似乎这当真是一个奇怪的事。
    正在此时先前的女官带着几个婢女回来,端茶倒水送上了糕点,也打断了杨左侍孜孜不倦的‘太子欺负论’的话题。
    待婢女们退去,杨左侍刚想张口,那名女官却对杨左侍率先开口:“刚刚常喜公公派人来说上次殿下送来给大人缝补的那件衣裳里夹带着殿下的那颗玛瑙珠,下官刚刚去瞧过了果真在这。”
    说罢她拿用绢子包起的玛瑙珠递到杨左侍手上。
    沈离枝不免好奇看了一眼,这一眼却瞧了个眼熟。
    黑玛瑙都有其独特纹路,这属于太子的这枚先前孟右使已经详细说过是草枝同心纹,可是这黑玛瑙之中竟然还勾了两抹红,像是一个展翅的姿态。
    杨左侍看见沈离枝看得好奇,以为她不识得,就解释了句:“这是太子贴身之物,虽瞧着质地寻常,可是是他母后给他在上京街市上买的。”
    沈离枝微怔,但是她关注的点却在其他上面,“左侍大人,我听闻玉石的纹路几乎不会有相同的,是不是?”
    杨左侍转动着手上的玛瑙珠,点点头,手指在上面,“是啊,我这辈子手上见过无数的玛瑙,也不曾见过和这枚相同的,你瞧这里还融了些红色的。”
    “……沈大人是怎么了?”
    沈离枝在杨左侍的连声叫唤中回过神,只是那小嘴还微张着,显得惊讶。
    在杨左侍关切的目光中,她连忙敛目垂首,告罪道:“下官失仪了,只是忽而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杨左侍将玛瑙珠递还给女官,让她送去给常喜,自己却兴致勃勃想要听沈离枝讲那些回忆。
    这人老了,真还有些怀旧,尤爱听小姑娘家的旧事。
    以杨左侍的直觉来看,这桩旧事八成还会与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有关。
    杨左侍猜得确实不错,在沈离枝的这段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而那人恰好有一枚这般奇特、让她记忆犹新的玛瑙珠。
    只是这个‘记忆’如今在她看来已经变得有些荒诞和不可置信。
    沈离枝虽然出生在抚州,可是外祖家在上京,她也曾随着母亲来探亲过几次。
    在她十岁那年,正好赶上上京的明灯节。
    她和孪生的哥哥在热闹的街头,撞见了一位意气风发的玉质少年。
    生得那是龙章凤姿,行事又是洒脱俊逸。
    和上京只晓得玩闹的纨绔子弟绝然不同。
    三个初次相逢的少年少女一见如故,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甩开了奴仆钻进了人群里。
    绮纨之岁,明灯佳节。
    青翠的垂柳之下,她在河边放着买来的莲花灯,两个相差几岁的少年却在她身后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她回头看见温润的哥哥与他相握起誓。
    两个年少却有着雄心壮志的儿郎,在万千明灯之下许下了此生的诺言。
    少年清朗的凤目里像是落下了星河,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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