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想必是还记得他当初教她练马球时说过的话。
她以为自己说了,李景淮会如那挥杆一事,就此放过,谁知道这话在榻上远没有那么好用。
戒律司永远是昏暗的,橘黄色的灯像是燃烧的火焰,照得四周犹如阴曹地府一般可怖。
寻常人在这里关个十天半月,也要被这阴森的氛围折磨得精神萎靡、疯疯癫癫。
李景淮在里面见到了飞练。
少年的脸虽然被弄得一团污糟,可还能从中辨别出那双狡黠的眼。
“果然是你。”
“你们东宫的人果然都是听不懂人话的吗?”飞练扯起稻草在指头上绕着圈,“更何况我犯了什么事,要被关在这里,太子殿下好没道理。”
“你是一早就知道我是太子,那一路装着,也不太容易。”
飞练又懒洋洋地抬起眼看向他,嗓子涩哑地开口道:“你既看了信,也该知道我没别的目的,我只想见玉儿一面。”
“休想。”李景淮压着双眉,“你若不老实交代,明日等着你的只有断头饭。”
飞练咧嘴一笑,“倘若我死在这里,玉儿会恨太子殿下一辈子,殿下信不信?”
第84章 手帕 可我就是喜欢啊
深夜下起了大雨。
呼呼的风吹着雨, 打着窗下半圆桌上的瓷瓶,叮咚作响。
可沈离枝连根手指都倦于抬起,揉在被面上, 只能像猫爪子一样轻挠了几下。
她实在不想睁眼。
但又想起放在那半圆桌上的书会被雨浇湿。
心里有点煎熬。
就在这个时候, 仿佛有人感她心中所想,吱呀一声合上了窗扇。
风雨俱歇,她听见一个声音慢慢走近。
这个脚步声她可太熟悉了, 不紧不慢地靠近, 就好像是优雅踱步靠近猎物的豹子,声音细微但是步伐坚定。
沈离枝虽然是半醒, 但也下意识想把自己整个都裹进被子里, 酸软的身体只刚刚蜷曲了下。
她还露在床头被面上的手却先人一步被人握了起来。
手心被指尖微微挠动,沈离枝口舌发干, 挣扎着缓缓睁开眼,嗓音还透出些紧张,“……殿下?”
熄了一半烛火后,寝殿内光线幽暗, 只能从眼缝里窥见床头坐着一个人,轮廓依稀就是太子的模样。
他半夜没有在床上睡觉,是去了哪里?
又或者他这大半夜不睡觉, 坐在床头摸她的小手,总不会还想……
“睡吧。”太子像是无意将她惊醒, 顿时安抚地吻过她的指尖。
这一吻,像是在冬月吻着初雪,极力克制。
是想亲近又担心雪花会融化的纠结。
轻轻一碰,就离开了,然后她的手就被放入了薄被之中。
沈离枝把手缩回了自己的身侧。
太子竟还有这么温柔放过她的时候, 莫不是自己还在梦中吧?
沈离枝迷迷糊糊地想着,紧接着太子也躺了下来。
他大手一捞,把她连人带被抱了过来,桎梏在怀里。
“枝枝……”
沈离枝低声嗯了一声。
“相信我吗?”
“嗯……”沈离枝声音越来越低。
却打不起精神去细究太子所说是什么。
甚至连太子头一回叫她‘枝枝’,也是头一回自称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屋外大雨淋漓,屋内却幽静一片。
竟也让人有了一种岁月静好,会一直如此下去的错觉。
翌日,萧府做寿。
李景淮虽贵为太子,可也算是萧国公的外孙,理应代母行个孝心。
可他去与不去,无人当真能管得住。
“太子表哥真的不去吗?”萧知判在孟右侍面前还是改不了和太子攀亲的习惯。
孟右侍蹙了下眉,但是没有纠正她。
她公事公办地开口,滴水不漏,“殿下事务繁忙,你我既为东宫女官,去萧府也全当代替了殿下出面。”
萧知判撅起了嘴,撇了一眼,嘀咕道:“那她怎么也一道去?”
马车里仅有三名东宫女官。
除了孟右侍、萧知判以外就剩下刚刚晋升为少典的沈离枝。
沈离枝今日稍敷了粉黛,但也难掩疲倦,精神气更显得不足,她一上车就有些怏怏地靠在车壁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平日里事物多么繁忙。
萧知判心里冷哼。
沈离枝却是没有说什么。
即便听见萧知判对她的出现表达不满,也只是朝着她略弯唇浅笑了一下。
今日她会去萧府,是因为谢老夫人的缘故。
谢老夫人怕她藏于太子的深宫,‘宝珠蒙尘’太过可惜,千方百计地想让她多亮亮相。
老夫人心意是好的。
只是还不知道这短短时间里,沈离枝正和她心中的下下选已经有了这摘不开的关联。
只是这事,沈离枝只能瞒下,不能与人说起……
一来怕是会影响朝臣对太子的印象,二来更耽误他日后择选太子妃。
沈离枝脸上的笑容敛去,暗暗叹了口气。
若以后太子纳了很多宫妃,每一个他都会像待她先前那般么?
心口有些闷,她连忙挑起帘子看向窗外,想分散胸口那股不知为何涌上来的惆怅。
孟右侍见沈离枝丝毫不为自己说一句话,便又主动担下这调停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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