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雨越下越大了,好像一片雨帘,垂在两人的视线之间,谁也看不清对方脸上露出了什么表情。
一得到回答,沈离枝飞快朝他曲膝一礼,转身就走。
甚至没有听见他说出的‘但是’。
可是他当真吐出了那两个字吗?
李景淮自己都不确定,又或者自己都不相信。
最初的最初,他不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态,才纵容沈离枝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
但是——
这一次他能动了,脚步紧跟着沈离枝的身后。
一步步踩在她留下的脚印上,追了上去。
常喜和赵争等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这诡异地氛围让他们机灵地选择闭口不问,只管跟着。
若是有人路过看见这一连串走在雨中,连伞都不打的队伍,定然会觉得奇怪。
但是最奇怪的还莫过于太子居然走在一名女官的身后。
沈离枝一股脑地向前走。
李景淮就跟在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刚好隔着两三步。
她走快,他也走快。
她放慢,他也放慢。
雨越下越大,打在人头顶也微微有些生疼,李景淮脱下外衫快走几步罩在沈离枝头上。
沈离枝也没有拿手拉着,虚挂在头顶的衣服很快就随着她的走动被风雨吹了下来。
太子的衣服就这样落进水洼里,像是什么垃圾很快就被抛在了后面。
李景淮停步,看着地上的外衫须臾,弯腰捡起,提在手上又快步跟了上去。
要是这条路再短点,最好前面就是尽头。
这样,她是不是就会停下离开的脚步?
第90章 发烧 你究竟要孤怎么办?
白杏端了一碗姜汤回来, 两层瓷碗罩着,打开时还冒着热气。
虽还只是初秋,但是秋雨的寒凉不容小觑。
她从外边甫一进到内室就先打了个哆嗦, 手里的姜汤都险些泼了。
“大人?”她换了一只手端着, 把烫得发红的手指揉在耳垂上降温,小步绕过屏风。
交椅上失魂落魄的少女这才像是听见了她的动静,转过脸缓缓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唇瓣被冻得发白, 但眉眼却又润得漆黑, 鲜明的对比让她整张脸看起来有种病态的异状。
白杏欲言又止,只端着碗站在她身前, 隔着一小块圆毯子看着她发丝一直在垂落水珠。
虽然早换去了湿衣, 但是沈离枝整个人还仿佛像被水汽包围着,尤其那一双盈着水光的眼睛, 很难不让人猜想,是不是在刚才,她还在独自垂着泪。
每个人都会有情绪。
会高兴、会难过,会大笑、会哭泣。
但是白杏是真的没有见过沈离枝有过大起大落的情绪, 更不曾见过她有难过流泪的时候。
所以要是换做是旁人坐在那儿哭,白杏兴许还会大咧咧上前拍拍肩膀安慰道:有什么事值得好哭的,掉眼泪多没意思呀!
但是她不敢这样去安慰沈大人。
因为从不哭的人, 定然是有了非哭不可的理由才会落泪的吧。
白杏面对这样的沈大人,手足无措, 不敢轻举妄动。
沈离枝吸了一下微堵的鼻子,朝着她扬手,柔声道:“给我吧。”
白杏怕沈离枝不知道,专门提道:“这碗姜汤是太子让人送来的……”
这两人刚刚吵了架,兴许沈大人不会愿意接受太子的示诚。
“我知道。”沈离枝没有收回手, 目光平静地望着她手里的那碗姜汤。
那只是一碗姜汤。
即便是太子亲手煮的,此刻回过神、冷静下来的她也不会再任性推拒。
她的身子没有那么强悍,可以为所欲为地挥霍,而这一路淋着雨回来,身体肯定受了寒气。
如今之计,唯有及时止损,早早弥补。
白杏有些惊讶地双手奉上姜汤,又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是不生太子殿下的气了吗?”
沈离枝没有回应,她两手交抱着碗放在膝头,宛若正垂目看着碗里自己的倒影。
白杏悄悄抬起手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既是生气,哪有这么轻松就揭过去的道理。
虽然她承认刚刚看见太子默默跟在沈大人身后,在雨中缓步而来的那一幕确实有点落寞可怜。
可沈大人的温柔体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太子殿下若不是做了极其出格的事,也不可能惹得沈大人生气。
更何况沈离枝也是一身湿漉,满脸的脆弱,就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鬼魂野鬼,那才真的让人心疼坏了。
白杏心酸地又想落泪,这得被欺负成什么样会让沈大人露出那样伤怀难过的神情。
“大人下次可不要再糟践自己的身子了,万一着凉,染了风寒,得不偿失呀。”
白杏拿起一边的白娟把沈离枝垂在肩头、后背的湿发都包起来,慢慢擦拭。
沈离枝用姜汤暖着指尖,辛辣的气味随着热气冲了上来,刺激得她的眼睛又有水汽涌出,她用力眨了几下眼。
“对不起,让你受怕了。”
“大人为何要跟奴婢道歉?”白杏微微歪头打量她,放低了声音:“奴婢没有受怕,只是担心大人。”
沈离枝对她弯了一下眼,真心实意地感慨:“还是白杏待我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