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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高坐上的星檀,却看到阿兰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那双与她相似的眉眼,透露着绝望和期盼。然而在皇帝的威严与手段面前,她的慈善早就不值一提。
    她不是没试过替人向皇帝求情。
    新婚之后没多久,年过花甲的林阁老受得先太子之案牵连,被贬去东南为知县。东南倭寇生乱,并不太平。林阁老文官做得久,若想平复倭寇之乱,恐怕气力不济。
    长嫂是林阁老家嫡女,便托她求过一回皇帝:“林阁老春秋岁重,可否只就免去官职,留在京城里安享晚年?”
    皇帝却问她,“皇后可是想干政?”
    “星檀只是十分忧心这位长辈。林阁老辅佐过两朝先皇,劳苦多年了…东海那边如今乱得很,星檀担心老人家挨不过去。”
    “那皇后在教朕如何做人?”
    星檀跪下服了软:“星檀不敢,臣妾知错了。”
    皇帝嘴角挂上一丝凉薄的笑意,“皇后犯下的过错,总得有人来弥补。”
    没多久,家中便传来长兄世子,被贬去两湖一带修葺水坝的消息…
    星檀这才明白:凭她,是护不住别人的。而皇帝待她,始于婚约,止于床帷,止于其他情分,怕是没有的。也是从那时起,她再未在他面前自称过自己的名字,只剩下臣妾二字。
    而阿兰呢,即便让她得了册封的位份又怎样呢,借着别人的脸受得恩宠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让人厌倦自己罢了…
    玉书台一场闹剧收场,众嫔妃脸色各异。有人惋惜,有人痛快,有人说阿兰太过愚蠢,有人说不定是受人唆摆…
    裕贵妃让来公公重新换了舞乐。
    一旁婢子捧上鲜嫩的冰镇葡萄,伺候去了皇帝面前。婢子年轻貌美,眉眼之间还有几分异域风情。
    长孙南玉自有打算,她入宫半年尚未承宠,长孙家又未曾牵连过先太子的事情。几番挣扎之下,便只好让娘家寻来这些不同风情的姑娘,只要有一个能讨得帝王欢心,便能从皇后那里分得一杯眷顾。
    星檀有些乏了,阿兰的事情,让她感到疲惫。皇帝目光轻扫了过来,她秉持着礼数端起酒杯。
    “陛下,今日裕贵妃做东伺候陛下。臣妾有些倦累。想先回承乾宫歇下了。”
    “准。”皇帝那张原本就冰冷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先帝这位三皇子,年幼之时曾迟迟不愿开口说话。朝臣们的轻视,自那时起便铸就了如今君臣之间的高墙。只是朝臣们没想到,先帝的血脉从来并不平庸。
    宣王十四岁小试牛刀,江西剿匪大捷而归;之后被先皇派去北疆战场,仅带着三千轻骑屡战屡胜。九年之后归来夺位的三皇子,周身带着淋漓的血痕,黝黑的肤色深种着漠北的风土,那双如鹰鹫般的眼睛,却满怀着憎恨…
    星檀起了身,由得邢姑姑扶着往玉书台外去。安小海在前领着皇后仪仗,妃嫔们纷纷起身恭送。
    长孙南玉望着那抹重彩霞帔下纤细的背影。一股无名的怨火却在心中萦绕。她恨那副身骨,恨那仅一撇便让人血气涌动的白皙脖颈,恨那发髻之间簪着的金凤衔珠,恨那长裙拖尾上绣金翟鸟…
    长孙家很早便对这个幼女赋以重望,琴棋书画,身姿仪容,服饰装扮,乃至侍奉男子之道…无一不有专门的老师来教习。然而这些自幼便让她吃尽苦头的技艺,入了皇宫却分毫也用不上…落得如今,还须得假借他人之手…
    待得入夜,皇帝留宿承乾宫的消息传来惠安宫里。长孙南玉直掀了满桌的美酒佳肴。她苦心经营的清凉宴,终是为皇后做了嫁衣。
    那几个年轻貌美的婢子也被传来偏殿,被嬷嬷鞭笞辱骂。来公公一旁劝着,却起不了什么用途。
    还是宁妃裹着灰黑的斗篷,悄悄逃过宫中耳目赶来惠安宫中,方才将人劝了下来。
    “姐姐何必与她计较?”
    “姐姐莫忘了,长孙家的嫡女与先太子殉情而亡,姐姐才是与陛下站在同一边的人…陆家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若说真要让姐姐忧心的,也该是陆月悠,不是她陆星檀。”
    “再有,信国公夫人明日就要带着陆月悠入宫了,陆星檀还能风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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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宫
    寝殿里仅剩下一盏微弱的烛火,花窗敞开,园子里栀子花香,幽幽漂浮入殿,与金狻猊香炉里燃着的松木霜果味道合在一处,是幽柔的薄甜。
    星檀褪去了皇后的装扮。鹤丹红的丝罗襕裙衬得她肤色皎洁,月白的纻丝外襟却又掩去了几分美艳。
    “姐姐,我这一身好看么?”少时幺妹的声音犹在耳边。
    十三岁那年,星檀与祖母从江南回京与皇帝贺寿。那时京都贵女之间时行着这一身鹤白裙。幺妹便是穿着这一身去万寿节的。
    大婚之夜,皇帝并未碰她。
    后来,还是姑母让人与她准备了一身鹤白裙,皇帝方将她抱入床帷…
    这些民间闲款,作为皇后,自然不能随意穿出门。她却让人多做来几身,每每侍奉床帷,让桂嬷嬷拿出来与她打扮。
    她小心与皇帝宽着衣襟,手被人轻轻握了过去。
    他问:“伤着这里,可有好些?”
    星檀目光在自己缠着崩布的手腕上略过,“有得李太医亲自照料,已经无碍。多谢陛下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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