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海面满笑意,“诶。御膳房的粥菜早备好了。我先去张罗这个。”
偏殿里御膳房送来的粥菜摆了满满一桌。海瑶粥、百花蜜、牛乳果子,金银元宝,各色小碟儿下菜…星檀胃口不佳,草草用了些,便让人撤了下去。换上了迎客的茶点来。
安公公领着国公府母女二人入来偏殿的时候,星檀方让桂嬷嬷扶着起身,稍稍往外迎了迎。
国公夫人今日一身绛色丝织长袍,头戴珊瑚碧翠的金冠,脚下锦绣丝鞋,端庄富贵。见得皇后,国公夫人忙拉着月悠跪下行了礼。
星檀没有寻常女儿家与母亲的亲昵,冷冷看着地上的两人,等她们说足了礼数之辞,方轻声唤着,“母亲且平身吧。”
陆月悠搀扶着国公夫人起了身,星檀这才打量起数年不见的幺妹来。
她长居江南,与祖母一道儿回京探亲的时日屈指可数。女儿家长大的速度十分令人惊奇。每回再见,幺妹的容貌都不禁让人称叹。如今已经十六岁的月悠,袭承了母亲的所有优点,那双眉眼惊艳之余,多有几丝娇柔,让人几分怜惜。
星檀唤了二人入殿,嬷嬷婢子们侍奉起来茶点。方听得国公夫人问候起来,“听闻坤仪宫大火,臣妇便让老爷写了帖子。娘娘是伤着哪里了,可否让臣妇看看?”
“宫中有太医照料,母亲大可放心。已经好多了。”
星檀并不打算与母亲看自己的伤。她在江南的时候,何止伤病过一两回呢?唯有祖母悉心照顾,母亲却连一封书信也不曾问及。如今母亲在担心什么?星檀不太明白。
许是听得出她话中隔阂,陆月悠捧出一个药瓷瓶,“月悠听闻姐姐受伤,便与桂月庵住持要来了些。是住持师父亲自调配的,很是有效。”
星檀让桂嬷嬷接了下来,轻声道了句多谢。方唤二人多用些茶点。
“安公公可在外头?”她问起桂嬷嬷。
桂嬷嬷应声,“在外头候着呢。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星檀缓缓开了口,“陛下已该下朝了。”她目光扫过眼前的母女二人。国公夫人顿住了筷子,陆月悠眼神慌乱,正看了她一眼,又忙垂眸了下去。
星檀面上并无波澜,接着与桂嬷嬷道,“请安公公去一趟养心殿传话吧,就说,母亲与月悠特地入宫,来探本宫的伤势了。问问陛下可有空闲么。”
“知道了,娘娘。”桂嬷嬷退了下去。
星檀与二人继续吃着茶点。
母亲面上虚假的笑意,让她想起七岁那年与祖母一道儿去江南的始末。
祖母膝下无女,嫌这京都城住着拘束,便想带个小孙女儿回江南,在江南为官的二叔府上养老。星檀是嫡长女,又是皇帝亲封的朝阳郡主,消息在府中传开,府中上下本都以为,该是月悠要去江南了。然而母亲却请来了位算命的先生,与父亲说月悠与南边八字相冲,去了必然凶多吉少。
父亲知道母亲疼爱幺妹,可送走星檀,也并非全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算命之说。
那年元惠皇后大丧,皇帝与皇后素来情重,悲恸之至,犯了旧疾,卧床数月不曾上朝。星檀曾深受元惠皇后喜爱,幼时尝被长兄带入宫中,侍奉皇后左右。父亲方忧心皇帝日后再见星檀,易触景伤情,只好作下了这个决定…
星檀喜欢祖母,老太太年岁虽长,却比这京城里的人活得都要恣意些。听闻自己要去江南的消息,且并不觉着是坏事。只是临行前夜,薛奶娘不知怎的,来与她说了一件旧事。
薛奶娘告诉她:母亲生她的时候是难产,阵痛了整整两日也不见胎儿下来。就在整个产房都陷入绝望的时候,父亲从宫中请来了有经验的接生嬷嬷,方帮着母亲将胎位顺了过来。只是从来养尊处优的贵女,经历了一场大劫,孩子落地之后,母亲甚至不愿抱起那个嗷嗷哭泣婴儿…
星檀那时方找到了打开所有疑惑的钥匙。
她幼时与皇宫里的大师傅学着做了糕点,亲自捧着盘子去与母亲品尝。母亲却更为称赞妹妹新学的茶道。只与她搪塞道,“甜食不宜吃多。”
她初初从老师那里习得琴艺,便特地与母亲弹来听。等她弹完,却已经不见了母亲的踪影,只听得一旁嬷嬷说,夫人被小小姐牵去,看府上新到的白鹦鹉了。自那以后,她便再不习琴了…
是以翊王出事之后,母亲害怕新帝报复,想办法与幺妹豁免罪过。新皇册封皇后之际,却与太后姑母提起,国公府在江南还有位朝阳郡主…
眼前嘘寒问暖,显得十分关心她在皇宫里过的好不好的母亲,只会多添她几分心寒罢了…
安公公从外头回来,带着皇帝身边侍奉的小江公公。
“陛下不得空闲,入夜能来娘娘和国公夫人一道儿用膳。今儿便请国公夫人在承乾宫里住下,好生陪陪皇后娘娘。”
国公夫人带着月悠与小江公公谢了礼。
星檀方道,“有劳了江公公。本宫便在承乾宫里设宴,夜里候着陛下来。”
等江公公退了下去,星檀也懒得再与她们二人做戏。她这个牵线搭桥的工具,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星檀吩咐着邢姑姑,好生安排母女二人的午膳与厢房。她自己得了清闲,由得安公公扶着,往后院儿里去。
临行回来了寝殿,星檀方想起来件事儿。让桂嬷嬷去一旁小匣子里取来了百两银票,交到安公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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