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得上一回,御膳房不敢再怠慢了承乾宫。那些言说帝后不睦,可流言不辨真假,又有谁知道,陛下会不会那天心血来潮,再去了承乾宫用膳呢。
玉妃见人心情好,自也不问方才寿和宫里的事儿。听闻得承乾宫里少了个人,可那不关紧要的人,又关她什么事儿。
展旗端上来一个精致的木盒,玉妃亲手揭了开来:“中秋快到了,这如意楼的新品月饼,清茴不敢独享,拿来与娘娘一道儿尝尝。”
木盒里躺着的小点心,一个个做得精致可爱。总共十二双,是依着生肖来作的。那点心面皮的颜色更是各异,有常见的酥饼皮,也有糯米、水晶、奶香、紫米。叫人一眼看去,便有了食欲。
星檀捏着来个奶香的兔子月饼,正轻咬了一口,觉着里头果酱味道新奇,忙问着玉妃,“什么馅儿?”
“每个都不同。清茴也不是很清楚。娘娘那个是什么味道?”
“酸酸甜甜,香气可人。”
玉妃同拿了另一个兔子月饼,一口下去,奶香与果香四溢。“确是奇怪了,以前没尝过。”
星檀抿了抿唇,笑道,“如意楼的东西,总能别出心裁。”
话刚落,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明黄的身影行进来的时候,内侍的通传都没有一声。江羽跟在皇帝身边,与她微微摇了摇头。
星檀心知肚明,是皇帝不让通传,江羽自也无法违抗皇命。
只是皇帝又来做什么?
玉妃忙起身与皇帝作了礼,可方才娘娘面上尚有几分笑容,此下也都沉了下去。万寿节那夜的始末,她从宫人口中,听得七七八八。
信国公府乃京中有名的书香门第,陆二小姐当众魅君讨欢,莫说娘娘这个长姐,信国公的面子也是挂不住的。除此之外,陆二小姐年少时,又与皇帝有过些许情缘。那日当着娘娘面儿,想要旧情复燃,娘娘许是有些吃了味儿…
玉清茴只能知道得这么多,便听皇帝免了她的礼数。
凌烨入殿许久,玉妃都尚且知道礼节,皇后却坐如泰山,丝毫不动。他来陪人家用膳,唯有与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玉妃在也好,便一道儿用膳。”
“……”玉清茴听得出来,陛下这许是来服软的。可娘娘一双目光垂在桌案上,并没有要迎着人的意思。她自只好先落座回来,见皇帝起了筷,她方也与皇后夹菜。
“娘娘爱吃的糖醋排骨,多用些。”
星檀方吃下一口,却见碗里又多了一块儿,糖醋排骨…
“瘦了,多用些。”皇帝话里,温声软意。
她自夹起多了的那块儿排骨,“不慎”落在了案上。“脏了,臣妾便不用了。”
玉妃却见皇帝眉心一拧,想来娘娘话中深意,陛下也听得明白。看皇帝落了筷子,席间一度无声,玉妃只好打起来圆场。
“昨日得陛下恩典,臣妾见了父亲一面。这是父亲从宫外如意楼买来的十二肖月饼,陛下也尝尝?”
凌烨目光落在那木盒里,“这宫外的点心,确也做得精致。皇后可尝过?”
“娘娘与臣妾方一道儿尝了个玉兔奶香的,娘娘还说,那其中果酱,很是别致。”
凌烨还犹豫在那些不同的生肖之间,却见皇后抬手来,替他选了个撂在了他碗里。
“这哮天犬,三心两意,黑芝麻馅儿的。”
“……”会骂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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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秋雨(17) 高塔
入了夜, 一场大雨下得淅淅沥沥。
疏影阁地方本就不大,院中摇曳着的老梅残影,如在风中起舞的妖魔。
陆月悠抱着樽檀木的观音像, 将自己蜷曲在佛台底下。佛殿里两盏长明灯, 便是这疏影阁里唯有的两盏灯火了。
她不知自己这佛台下窝了多少个日夜了。
这疏影阁里,连阳光都是冷的。
陆月悠也是那日被江总管送进来之后,方听院子里那疯癫的老嬷嬷说, 这疏影阁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西殿住过先帝的淑妃, 当年意图谋害元惠皇后,被先帝赐了毒酒, 最终肠穿肚烂, 不得善终。而东殿里住过吴家姐姐,她是认得的, 早几月因满门被皇帝流放抄斩,不堪受辱,将自己挂在了院子里那颗最老的梅树上。
佛堂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男人颀长的身影, 出现在门前。手提着一盏宫灯,带着一身萧瑟的风雨。
她本能地爬了过去,抱起来人的膝腿来。“求求你, 救…救我。让我见见陛下吧。”
“二小姐…”那声线温润却又冰冷。
陆月悠却轻易认得了出来,“小江公公…”
“嗯。”
那身影缓缓蹲了下来, 借着屋内摇曳的灯火,陆月悠终看清了那双狭长的眼眸,眼里温润却没有一丝情绪。那清冷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却只会让人愈加发了寒。
“你…你来做什么?”陆月悠清醒几分, 江羽是承乾宫里的人,是长姐的人。
“是娘娘让奴才来,与二小姐送些用度的。”
陆月悠却见他从身后,拎出个黑色的包裹。
“哼。她来与我送什么东西?”她不信。长姐该恨她的,恨她在万寿节上拿了她的面子;恨她纠缠陛下不放;恨她…恨她换了她的命数。
江羽悠然将包裹放落在地上,“这些,是二小姐在承乾宫里用惯了的被褥垫靠、一些酥饼胡饼、过冬用的汤婆子,还有二小姐自小便喜欢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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