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低着头,想着煮粥的事情,未抬头看。这会儿才发现,眼前的是拾冬师姐。
“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儿呢?”拾冬掸了掸身上的灰,冷冷问起拾若来。
“那位愿主生了风寒,拾若得去小厨房,让静圆师叔煮热粥去。”
“真是病了啊?”拾冬冷笑了声。
她方看见那嬷嬷带着个小婢子,急匆匆地出了山门,似往山下去了。她便想着过来看看,果然是这院子里出了事儿。
“诶。拾冬师姐,我先去了。”拾若正要走,却被人喊住了。
“让你去了么?”
“拾冬师姐?什么意思?”
“你跟我进来。”
玉清茴盛了一碗热汤,正要喂去星檀嘴边,却被她躲了躲。
星檀勉强靠在玉清茴的肩头上,那些寒意直往胃里钻,喉咙里都发着苦,自是吃不下东西的。“清茴,我没胃口。罢了吧。”
玉清茴亦不多做勉强。她自知道生了风寒的苦,将将把手中的汤碗放去了一旁的竹案上,房门便又被人推开了。
见得拾若被人领着回来,玉清茴亦察觉得,似是出了些状况。
那站拾若身前的小尼姑,面容生得几分娇俏,若不仔细看,还不好察觉,人还曾描过眉毛,涂过口脂的。
小尼姑却开了口,“愿主,我们这儿粥食也不多的。您这院子里的晚膳都没用完,怎么好再开小灶熬粥呢?”
玉清茴听得出来她话中猫腻,自想起上回星檀的嘱咐,这佛家寺院儿中,不可苛待僧眷。她看了看肩头上的人,那双眉目紧紧锁着,似正是难受得紧。
她微微叹息了声,垂眸落在自己腰间那只玉佩上,正要伸手去取,却被一只滚烫的掌心按了下来。
“别…”
肩头上的人微微睁了眼,望着她轻声道,“那是沈将军与你的信物。”
星檀话落,方看向那边的拾若,指了指自己的脚踝的方向。
“有劳小师姐了,替我将脚上的东珠银镯取了下来吧。”
拾若摇了摇头。
拾冬师姐也太贪心了,这分明就是趁人之危。可抬眸之间,她却见拾冬已狠狠看了她一眼。她只得想起,拾冬师姐是静安师长最喜欢的徒弟。如今住持只管法事超度等等佛事,寺中大小琐事,还都得听静安师长的…
拾若认了怂,这方重新看向床上的愿主。却见愿主向她点了点头,嘴角虚弱地挂着笑意。拾若这才行去,取下来那只银镯,送去了拾冬师姐面前。
拾冬师姐这才满意了,吩咐她下来,“那便有劳拾若小师妹,往斋房里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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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面的小禅房里,点着盏微弱的油火。
拾冬持着那银镯在烛火下晃了晃,那银丝发着亮,东珠圆滚滚地似能透光。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东珠。
一旁拾念凑了过来,“师姐,这么好的东西,要不要孝敬给静安师长呐?”
“上回可不才孝敬了她个翡翠镯子么?”
“这个,我留着自己用。”
拾冬说吧,抬起一支脚来放去拾念眼前。“来,你帮我试试。”
拾念早习惯了,比起给她洗脚擦脚,戴个脚铃又算得上什么?
拾冬虽是尼姑,可从小到大被静安师长宠着,便没怎么干过粗活儿。那手手脚脚都养得白白嫩嫩的,跟她们这些师姐妹们的不一样。
拾念知道拾冬的秘密。拾冬是静安师长出家前私生下的女儿。有时候,她偷偷听着师长和拾冬说话,似还要给拾冬还俗打点婚事呢。
拾念不知道这桂月庵外头的事儿,她只知道,在这儿桂月庵里,除了住持,便数静安师长最大。若想要多吃点儿饭,少干点儿活,她便得好好讨好拾冬师姐。
那银铃不大不小,戴在拾冬脚上,正正好好。拾冬起了身,光着脚丫子,在地上走了两趟,叮叮咚咚如清泉入耳。
“好听。”拾冬美着。
“可不止好听,戴在师姐脚上,可好看了。庵中其他姐妹都没师姐白,这东珠定是只有师姐才衬得上的。”
拾冬抬起脚来,再晃了晃。那声响听够了,方细着脚步转起圈儿来。她随着静安师长下山的时候,曾看过那戏班子里的小花旦儿。便就是这般走起来,娇柔得叫人心里喜欢。
她还得还俗呢,待有了个夫婿,她便夜夜戴着这脚铃,跳给他看。
窗外的风声渐渐大了些,拾冬沉浸在喜悦中,全然不觉。
黑衣人影将自己卷在连襟的斗篷里,从矮墙小道儿一闪而过。
连着四五日的艳阳天,让寺中柴火越发干燥了些。胡康安亦早早摸索清楚了桂月庵的地形和皇后的住处。这山中寺院儿女眷多,炭火柴木存得十足。
那便没有什么比一场大火,更容易取她的性命了。
第57章 隆冬(14) 大火(小修你们不喜欢的……
火, 四周都是火光。
白色的帷帐在风中曳着。
凌烨往船外看去,只见得湖面上飘着一盏盏昏黄的莲花灯。
船舱里空空荡荡,唯有他一人, 眼前的小案上, 却摆着满桌的菜肴,都是北疆来的好菜。两盏热茶依旧静静呆在桌面,其中茶水, 随着湖面清波, 缓缓摇晃。
他依稀记得皇后也是在的。
方才,她与他布了菜, 又斟了茶。他将人拉入来自己怀里, 那张小脸上笑靥如糖,那双深眸中倒影着湖面上星星点点的灯火, 还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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