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何必自责。”
“这别院虽好,唯恐住不长久了。孤王正是来,请陆姑娘往军营中做客。”
第65章 春芽(2) 不识
马车从别院驶出, 在翊王铁衫兵士们的护拥下,缓缓往北边去。
车窗外小溪清浅,稀稀疏疏的流水声响, 如悦耳的银铃。夹道儿新绿盎然, 泥土的芬芳飘入来车中,是浓浓的春意。
星檀在那别院中呆了月余,院中景致再好, 也早就看腻了。如今能看到外头风光, 此下很是欣然。
旁侧玉清茴凑来问起:“姐姐尚且好心情。可翊王此行,若真是想将姐姐架去阵前作人质, 我们怎么办?”
星檀从窗外收回来目光,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你不必跟着我。”星檀说着,拉起玉清茴的手来, “好不容易没了玉妃这个身份,你得往北疆去寻沈将军,团团圆圆的。一会儿去到军营,寻得个机会, 我便与翊王说。”
“……不行!你若有事,清茴也不走。”
星檀抿了抿唇,“你一定要走。还得平平安安到北疆。”
任由得玉清茴还在摇头, 星檀的目光却又被外头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大队正路过一间古佛寺。经得一番战乱,那佛寺牌匾都已插满了箭矢, 慈航普度的对联烧得只剩下一半。屋檐下却簇拥着十几个百姓。各个衣衫褴褛,残肢断臂…
她生于盛世,战乱的情形从来只在民间那些话本子上见过。话本上到底只描述主将们的英武,双方对峙的紧张气氛,可百姓之苦, 从来寥寥几笔带过。
看着人群中那个断了一臂的妇人,还任由得怀中的婴孩儿吸吮着乳汁。她不觉眼眶也跟着莹润了起来,扶着车窗窗棱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一人一马却行来面前,生生将她的视线打断了去。那双细长的眉眼,如今也早没了昔日的云淡风轻,眸下淡淡的青色,眼尾泛起的细纹,早将那清隽公子练就成了只老辣的狐狸。
“郡主不必在意那些。”
“……承羽哥哥再不在意,他们也已在那里了。”
她记得还在江南时候的小公子,与她一同治过折翼的白鸽,也与她一同在杭州小庙前,为水灾难民施粥布散。而如今,那些慈悯在他心中还剩下多少,她不得而知。
设计绞杀先太子,连累还曦,如今又挑起皇家兄弟反目,牵连生灵涂炭。她对他却好似并不陌生。
盛家获难之后,她曾在小庙中再见过他一回。她本是陪祖母去上香的,却在佛像后的暗影中,发现了那双惊惶又熟悉的眉眼。
“你怎么在这儿?承羽哥哥?”
“嘘…”
她让了让些许光线漏了进来。小公子面上被涂得很黑,好似唯有这样,方能让人认不出来。而她也只是认得那双眼睛。
她忙去了随从们身边,取了几张要捐赠的斋饼来,塞到他手里。
“你放心,我谁也不说。吃饱了,就快跑。别让人捉住了。”
斋饼很快被塞了满满一口,那张狼狈的面孔拼命地点头,而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到了军营,承羽自会寻得机会让郡主脱身。这外头的景象不祥,郡主还是莫看了。”
眼前人的话,将星檀从记忆深处拉了回来,却只见他抬手将车帘一把放下了,果真不让她再看。
玉清茴过来参着她手臂的时候,面上又多了几分担心。“江公公看来是另有打算的。”
星檀未答话。只靠着车窗旁,缓缓合上眼来。即便不看了,方才古寺前的那些景象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
军营里单独设了两间小帐。星檀与玉清茴安顿在一间,便将另一间让给了拾若养伤。丘禾将将铺好了两张床褥,帐中却来了人通传。
“翊王有请陆姑娘往帐中用晚膳。”
玉清茴还有些担心,被星檀轻声安抚了阵。“我对他还有用处,不过是餐晚膳罢了。”
主帅的大帐十分宽敞,暖榻的小案上,却摆满了酒菜。星檀入来的时候,翊王已饮了几口小酒。待她行近了,翊王又往她杯盏里斟酒过来。
她忙用袖子挡开了,“星檀将将病愈,金大夫说,尚且不宜饮酒。”
对面的人轻笑了声,只将酒壶转向了自己杯中。“特地让他们备了几道儿江南菜,陆姑娘随意便好。”
星檀落座下来。见那小案上脆皮烧鹅、姜枣鸡、水晶虾饺,确都是熟悉的江南菜。美食当前,她动了筷子,将将用下一口烧鹅,却听得对面的人提及起来。
“陆姑娘,喜欢他什么?”
“……”
许是见她迟疑的面色,翊王勾着嘴角再问了声,“我皇兄。陆姑娘喜欢他什么?”
提起那人,她没了用膳的心思,落了手中的筷子。
“殿下又是想知道什么呢?”
对面的人冷笑了声,“孤王只是听闻,令妹也入了宫,与陆姑娘一道儿侍奉于皇兄。孤王便就好奇,皇兄身上到底是哪点好?”
星檀算是明白了些许。“月悠与殿下曾有过婚约,星檀险些不记得了。殿下又喜欢月悠什么呢?”她也很好奇,幺妹又是哪里好,毁了婚约还能让翊王惦念至今。
翊王却似是被噎了一噎,仰头饮下一口热酒。“孤王也不必瞒着陆姑娘,早在你与宣王还未回来京城之前,孤与月悠琴瑟和鸣,方才会定下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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