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朝一日得疆土太平,孤定劝父皇,睦结临帮,广开商路,叫这黄沙场止于天山,天山内天府太平。
思绪奔涌之间,却听得江蒙恩在身后唤他。
“陛下,文员朗送了个人过来。陛下可要见见?”
他微微侧眸,“什么人?”
“是上回在西风渡口那位乌云仙姑娘。”
“他倒是锲而不舍。”
那舞姬的眉眼与阿檀生得三分相似,这三年刻在脑中的记忆,让他多看了两眼。
“不必见了。”
见主子收回去,江蒙恩已然心领神会,退回楼下,将人“请”了回去。
然而不多时,却见主子亲从楼上下来,脚下匆匆,正往外去。“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她今日出门了?”凌烨方在栏前,正望见那抹身影带着丘禾从大街上过。虽说李太医与她请脉,说已大好,他却依旧难以安心。
主子在问话,江蒙恩自知问的是皇后,可却也答不上来。“奴才并未听闻。可若娘娘出门,华清定会跟着。陛下无需太过忧心。”
话落,却见主子已出了酒楼。江蒙恩只好跟了过去。
星檀入了绣坊,绣娘花氏已迎了过来。
“表小姐来了?”
这江淮绣坊多用的是已嫁人的女子,一来手艺好,二来也能让她们帮补家营。花氏在前店里管账面儿,迎客算账全都妥帖。
星檀颔首为礼,“花姐姐。”
“正巧,文老板也来了,正在侧店里,与张姐姐她们看新货呢。”
“我过去看看。”
侧帘掀开,是搁置精品的场子。平素客人们多是百姓,置办些嫁妆、手帕、新生娃娃的小肚兜儿。便少人往这边来。
星檀入来的时候,却见几人都围在桌前。
钱氏正举着几面儿朱红的绣品,在文老板面前说着话。
“这城西王员外家的大订单。裙脚儿上的金凤和牡丹,都是我们家瑞雪亲手作的。文老板看看如何?”
一旁瑞雪扭着手指头,绯红了脸。星檀看出些许钱氏卖瓜的意味,看了看一旁候着的张氏,二人自也心照不宣。
文景渊行商多年,不多得罪人。见得一旁瑞雪垂眸模样,自也心软几分。“这到底是淮南一带才会的绣脚,精致得很。这姑娘手艺不错。”
钱氏顺水推舟,将瑞雪拉来面前,“这金凤如何绣的,你倒是跟文老板说说。”
瑞雪支吾了一阵儿,方顺着母亲的话说了几句。
文景渊听得微微颔首,却忽注意到入来的星檀,自忙过来扶人了。
“怎不再好生养养就出来了?病可都好全了?”
星檀福了礼,“都已好了,劳烦文老板费心。”
瑞雪方话刚说了一半儿,文老板便不听了,只好看向母亲求救。钱氏亦替女儿不平,摆着笑脸又拿着那喜裙迎来了星檀面前。
“表小姐来得也正好。快看看瑞雪绣的喜服金凤,可比得你用过的?”
星檀看了看那喜服,却是精细有余,而写意不足。江南上品多贡往皇城,眼前这绣工,与她之前用过的多少有些差距。
只钱氏这话中有话,意为这喜服她早穿过一回了。她名声在外,却也并不闪躲。
“我那时与人冲喜,嫁得仓促,临时挑的嫁妆,自是比不得这件的。”
钱氏深怕方才的意思,文老板没听懂。只接着道。
“表小姐定说的好话。再是冲喜,您在江南可也是大户人家。嫁人的时候,用的东西定都是上好的。”
文景渊看来几分尴尬。这太守府表小姐嫁过人,又死了夫婿方来投奔表兄的事儿,他确有听闻。可被她亲口应下来,还是头一回。
“哦。”钱氏乐呵着,笑意写在脸上,“那您再看看这喜帕。”
星檀自顺水推舟,将喜帕接来送去文老板手上,“还是让文老板看看吧。”
文景渊掩了掩心中的不安,方举起帕子来左右打量,正要开口将事端引去绣活儿上,身后却有人抢了话去。
“江南高门闺秀的嫁妆,岂是这些能比的?”
星檀心口一沉,却见皇帝已行来文老板身旁,将那喜帕抢了过去。“绣脚林乱,亦无神韵。连画样儿都读不懂,哗众取宠,到底不堪入目。”
钱氏被镇了一镇。
除了文老板和张氏,她在这江淮绣坊好歹也是能说上话的。平素里瑞雪绣得什么,其他绣娘都好声好气。这种难堪的话,什么时候听过,更何况此时正还当着文老板的面儿。
可见得来人衣着款款,是富贵人家,钱氏却又不敢得罪,只好陪着笑,“诶,这位爷一看就是见识过好东西的。”
“几件残次品,便被当做大订?”皇帝再打量了一番这店面的装潢,冷笑道,“有趣。”
文景渊听得其中意思不对,却见人气度不凡,不敢得罪。当着众人的面儿,赔笑道,“客官可是想来下订的?这绣娘我们店中还有更好的。您不妨看看其他绣品?”
听得文老板都如此说,钱氏和瑞雪顿时无地自容。
皇帝却依旧话中冷冷,“无暇下订,只是来寻人。”
话毕,皇帝的目光便挪来星檀身上。“将将病好,便寻来这里。听人捅着过往,岂是好受的?”
方屋内的一派表面融洽,被他一语道破,顿时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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