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玛仁糖的味道该不错,可想尝尝?”
星檀这才几分恍然,清茴极少写信约她,今日果是反常。也不知这人给清茴下了什么降头,竟帮他说话。
“玛仁糖甜得粘牙,不用了。”她没什么好气。
“那…这姜茶奶怎样?”他目色探了过来,映着夕阳的暖光,是温柔的错觉。
“姜奶茶自是好的,您便慢慢享用吧。”星檀正起了身,预备走了。那人却伸手一把拧住了她的衣袖。
“我只是记得,调任你阿兄回京,是三年前你一直盼着的。”
他话说得极快,是在留人,抬眸看着她的眼里,却又几分央求的意思,“我此回来西凉,本就是为了此事。因此调任,也并未有逼着你的意思。”
许是见她听得落耳了,他方缓了缓口气,“不过只是几句话,听完可好?”
星檀这才重新落座回来。却见他喉间一滚,似咽下了什么。
“待过几日周朔来到西凉,我便会回京。你若不想随世子回去,他自会将你安顿妥当。这里有沈越还有玉氏,有他们在,我…世子,也会多放心些。”
“大人要走了,民女该好生恭送。”她话中冷冷,只看向窗外。
却听他继续道。
“可若你想回去看看两位老人家,我也应着你,只与外人说你是信国公府新认的养女,不是温惠皇后。若你想回来西凉,我随时让人护送。”
星檀五指指尖不觉缩入了掌心。祖母和父亲,她已许久不曾见过了。再不想与皇帝拉扯上干系,回去看看二位长辈的念头,却让她难以放下。
对面的人话落了,却也没了声。她方转眸来看了看,方见他撑着桌面缓缓起了身,“不必着急答复。”罢了,方见他转身下了楼。
直至天色已暗,清茴依旧没有来。丘禾喝饱了满满一肚子的姜茶奶,从月华楼里出来的时候,连着打了三个饱嗝儿。
星檀脚下却有些发着沉,她也不愿与阿兄分开,只不过是惧怕那皇城罢了。她也想常伴祖母和父亲膝下,却不想再背上皇后的身份。
皇帝方才的话,却让她有些轻松,轻松得来,自又有些怅然。躲了三年的地方,躲了三年的人,若真回到京城,她还能置身事外么?
夕阳已落,大街两旁灯笼火红,在街道上投下一道道被拉长得变形影子。
江蒙恩跟着一旁,主子的脚步却也难得如此缓慢,都是为了就着前头那抹青色的身影。方从楼上下来,主子便没往太守府回,而是等得姑娘下来了,才远远跟在了姑娘身后。
江蒙恩小心问了问:“陛下这是何必?上去送送姑娘,岂不更好?”
“远远看看便好。”
他知道,在她心里,他早就没那么重要了。于她面前出现,不过都是惊扰。
只是自方在茶楼中说完那些话,他便一刻也不愿将目光挪开了。若她真要留在西凉,这一别,许又是经年。
第85章 春芽(22) 玉犀
丘禾方被皇帝支开, 却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小姐思绪重,方挑着话头儿往别处去。
“昨个儿遇见公子爷,道是那西风渡口落了价码儿, 菜都便宜了。小姐何时也去尝尝?”
星檀这才回了回神, 西风渡口背靠着文家大山,原都是乡绅聚集的私家场子。文家方出事方没几日,便就落了价, 想必也是坐不住了。
“金茶砖, 银子碎,猎奇野味, 奢靡而无味, 便不必去尝了。”
她草草答过。眼前西凉夜景一一在眼前划过,如一幕幕画卷, 亲切却又疏远。
回到来府中,小院儿里扬起来几丝凉风,倒让心思更清明了几分。她寻去了画室,博古架上翻出一卷人像来。
画上祖母在堂前端坐, 眉眼慈爱,面上两朵红晕,气色是极好的。唯独鬓角发丝, 被画师美化得太过乌青了。她记得,那年她嫁去京城的时候, 祖母鬓角便已灰白。
她指尖从画上那双眉眼间划过,不觉眼眶已有些湿润。她一走了之,若那死讯曾传去过江南,也不知祖母流过多少眼泪。
“小姐可是想起老夫人了?”丘禾看出来几分主子的心思,却听她轻轻应了一声。丘禾方再悄声问道, “虽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小姐,可让我们回去江南,看看老夫人总是可以的?”
却听主子微微叹息了声儿,也未答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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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产业一夜之间被抄充公。连同着江淮绣坊也未能逃过劫难。星檀一早起来,便见张氏来寻,道是绣坊中的姐妹们都急坏了,也不知府衙要如何处置。
星檀并不曾过问阿兄手头上的事,却也知,这回江淮绣坊被牵连其中,阿兄不过也是秉公办理。
她去年傍着文家财力,开起来绣坊,从江南特地请了师傅来,教西凉的女人们刺绣。
一来,是想让汗家女子与胡商女子一般,挑得起半边梁柱。二来,北疆丝绸少,绣品也少,原本都是从江南走马买卖而来的,价钱能番数倍。在本地办绣坊,自是有利可图。
如今文家倾倒,她方从去年赚的小钱中,贴补了一些,与张氏一道儿送回绣坊,安置了一干无主的女工。
府衙拿着这些产业在手中,亦是无用,该过得几月,文家案件清理结束,寻得几个又名望的乡绅重新接手,绣坊也能重新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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