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方好打发了些。
只将将过了咸阳,因连日多雨,沿着曲水的几条官道儿都被淹没了过去,一行车队只好转道上了绝岭,翻过山,便能顺利去到豫州。
临行到半山,风已有些急,小窗不严,多有风声呼呼作响。脚下的石子路亦是不平。
忽地一阵颠簸,车身一斜,丘禾正歪歪斜斜跌去了窗边。
星檀左右靠着软枕,自稳当些。也起身去扶着丘禾回来,仔细问着可有伤着哪里。丘禾摇了摇头,“今年这雨水也太多了些。”
连日阴雨,让人心绪不散。星檀见丘禾面上愁容,方从小箱里翻出两块桂花糕来。“阿兄从西风巷子里买回来的,尝尝。”
丘禾羞赧笑着,抬手接了过来,囫囵一口落入口里,含糊着道,“谢小姐。”
窗外雨虽大,却忽听得一旁车轱声响。这山道儿窄,一辆辆马车原都鱼贯而行,而此下却似有车行来了她们侧旁。
星檀好着奇,推开小窗往外望了望,却见是皇帝的马车,正行在靠山崖的一侧。那车窗紧闭着,不见其人。却听得江蒙恩在窗前小声禀着,“陛下,前面便是孤风崖了。”
车中传来皇帝低沉的声线,“让华清他们紧紧弦儿,若风紧,先护人,再护财物。”
“诶。”
江蒙恩将将领着旨意,要去办了,回身过来却正撞上星檀的目光。江蒙恩忙是一拜,唤了声“姑娘”,又道,“一会儿风该更急些了。姑娘可扶稳着些。”
“多谢江公公提点。”星檀说罢,方重新合上了小窗。
只隔着一条窄缝,便是皇帝的马车,那车中的暖意逼近过来,竟是将方才的山风都遮挡了去。车窗里鼓噪的呼呼声儿也顿时消停了下来。
可入了前方的孤风崖,山路变窄,只够一车通行。皇帝的马车原是行在前头的,此下却落去了星檀后头。
星檀未行过如此险路,心中有些打鼓,可不知怎的,因得皇帝的车马行在后头,自然便觉安心了些。
风声愈烈,却忽听得后头“咣咣”两声。星檀忽有些担心起后头的行装来。
她此行轻简,除了贴身的衣物,却有几件东西是带给祖母和父亲的,再有便是些喜欢的字画,都是她的心头好,自不能离了身。东西不多,只一个雕花的檀木小箱,正与明睿那些珍奇异宝放在一处。
明睿的马车方还行在前头,此下却忽的大喊了声“停车”。
星檀方推开小窗来,却见明睿不知怎么下的马车,已匆匆往车队后头跑了过去。而他那装着宝贝的三辆马车,竟已有一辆落入了悬崖。
后头那三车的物件儿,都是他这几年从各国商贩那儿淘来的。能装得上车的,前朝遗品,远方来物,已都是精髓。
嫂嫂也跟着下了车,紧着儿子的步子追着。婢子撑着的伞也顾不上,要去将明睿拉回来。星檀忙从马车上下来,却将路过车下的嫂嫂拦了下来。
“这儿风大,嫂嫂可不能乱走了。”
“让他们去寻吧。”
星檀看了看一旁的暗卫。华清等人却死死护在皇帝马车周围,并不打算多动。
星檀这才想起,暗卫们训练有素,紧急关头只护皇帝一人的安危,也是理所应当。
风夹着雨水,浸湿了星檀的衣衫。路上泥泞打滑,眼见明睿已滑到了一跤,星檀自也有些待不住了。方不自觉往后头靠了两步。
后头的车门一把被推开,一身玄色衣衫从其中一跃而下,随之用肩头死死拦住了星檀的去路。
“做什么?”他话里斥责,手掌却已将她双臂扣住。随之转背看向华清,“叫人将小公子带回来,那些财物都弃了。”
华清应了声是,只吩咐了两人去办此事。其余人等,依旧死死护着马车四周。
星檀却见明睿在风中哭闹,只因那装着宝贝的马车,又落下山崖了一辆。她虽也紧着那些字画,可此时却也知道,人比财物重要。
明睿被带回来时,抹着眼泪被嫂嫂拉去了怀里。皇帝随即下了令,“悬崖凶险,都回车上,不得乱走。”
星檀目色却随着最后头那辆马车,那副达摩图和天山花鸟,都在里头。因得是珍品,方想与祖母也看看的。这回许是不行了。
“怎还不走?”皇帝声音中更紧着几分,是在斥她。“华清,护姑娘回车上去。”
华清将将过来,从皇帝手中接过来人,却见主子自行往最后那辆马车去了。此处山坡太斜,又逆风而行,那车装着货物,已然太重,正缓缓往后打滑。拉车的侍卫们,正已打算依着皇令弃物保人。
华清反应得来,已来不及顾上星檀。只将星檀交回丘禾手里,方跟着皇帝寻了过去。
星檀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他衣衫裹着风雨,脚下尚且还算稳当,快步行至那马车边,直开了车门将她那小箱寻了出来。
华清已迎了过去,忙将箱子接了过来。“陛下请回吧。”
星檀却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被几个暗卫护着,上了马车。不多时候,那檀木小箱被华清送来她车上。“请姑娘清点清点,可是要寻这个?”
星檀微微颔首,“多谢…多谢了华侍卫。”
“……不必。”华清不善言辞,便就退出了车外。
放弃了那三车的货物,一行车队方继续上路。只将将绕过孤风崖壁,瞬间雨过天晴。天色虽还闷闷沉沉,云朵中却已透出几道儿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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