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目光落在阿树背影上,火火红红的一团,看起来鲜活又灿烂。
阿树一直蹲在地上专注的玩雪,整个身子裹在毛茸茸的披风里,倒也不算太冷。
到了轩辕国这么多天,难得顾锦之不在身边影响她的心情,又遇到往常在大昭国从未见过的雪景,更是玩得心无旁骛,开开心心。
她并不像燕朝桓那般,心里压抑着诸多思绪,连眉头都不自觉微蹙着。
毕竟在阿树看来,任务进行的还算顺利。
父皇和母后的毒解了,今日一见哥哥,他的腿伤状况也还算不错。更何况,这几日通过她的观察,轩辕国君其实并无真正出兵攻打大昭的意思,连对她这位大昭来的和亲公主,都格外地慈祥和喜爱。
因此,下一步只要顺利把燕朝桓送回大昭国境,顾锦之就再也没有能牵制到她的地方了。
真好。
阿树弯了弯唇角,心情颇好。
又堆好了个小兔子雪人,笑着挥挥手,叫燕朝桓来看。
燕朝桓看着妹妹无忧无虑的脸,五味杂陈。时而酸酸涨涨,时而难过低沉。他甚至不敢开口问,阿树是真的开心,还是强颜欢笑只为了让他不担心。
可他不敢问。
正如阿树先前所说,她如今已是天下皆知的轩辕国太子妃。除非大昭国发兵,军临城下,否则燕朝桓无论有多大能耐,都无法光明正大地,将昭和公主再次带回故土。
他走上前,默默地挡在风口,为妹妹遮挡住北方吹来的冷风,让她能在雪地里玩的更久些。
不久后雪停,气候愈发寒冷。
燕朝桓见妹妹面色发白,不由分说地将阿树拉进室内,不允许她继续呆在雪地里,连她撒娇耍赖也不管用。
侍从们领着两人分别去换下沾满雪花的衣物,重新更衣梳洗后,再回到暖阁中。
银炭在桌角燃烧,暖意融融。
一旁紫泥火炉上温着煮好的姜茶,燕朝桓亲手倒了一碗,递给阿树。
阿树皱了皱鼻子。
但她看着哥哥不容拒绝的眼神,只能慢吞吞捏住鼻子,一口气闷完了整碗姜茶。
汤里姜的味道浓郁,直辣的她面颊发红。眼眶里水汪汪的,眼泪要落不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燕朝桓见她面色逐渐红润起来,松了口气,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
“小娇气包。”
阿树放下手中的碗,一把扑倒他,作势凶巴巴的,要捶他。燕朝桓连忙扯过一旁软垫压在头上,避开妹妹杀人的眼神。
阿树和燕朝桓挤在炕上烤火,笑嘻嘻滚作一团打闹。
门房守卫敲了敲门,隔着房门通知她,王子殿下即将进府。
两人动作一滞,面上笑容微僵,双双安静地坐起身,相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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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薄阳西斜,天光黯然。
顾锦之来接他的妻子回家。
他只身一人,骑着汗血宝马,将晚霞余晖踩在脚下。身后长巷里薄霜凝结,马蹄慢悠悠踏在碎冰上,发出清脆声响。
顾锦之耐心地等在府外,没有进去。
他知道燕家兄妹俩此时难分难舍,他若是进去了,反倒让两人不自在,不如在外等阿树自己出来。
阿树一直都很懂事聪明,她会明白他的意思。
顾锦之忍不住想,若他再大度宽容一些,多给她一些自由,阿树会不会再次喜欢上他?
暖阁内。
燕朝桓为阿树整理衣饰斗篷,添好手炉中的炭火后,将她送出了府门。
阿树恋恋不舍的告别,眼神黏在哥哥脸上,分毫不愿离开。这一次是轮到她希望,从正厅到府门的路更够再长一些,可以让她和哥哥更多相处一会儿。
一段路终将有尽头。
年少时亲密无间的兄妹,也终有一日会分离。
阿树收拾好表情,提着厚重的裙子,跨出门槛。
抬眼见顾锦之只骑了一匹马,有些诧异。
顾锦之翻身下马,向阿树伸出手:“你来轩辕国这么久,还没仔细看过北方夜色。今夜恰逢月圆,月光明亮澄澈,我想带你去城外看看。”
阿树其实兴致不高,但转念一想,回府后和顾锦之两人在房中更显日子煎熬,便点了点头,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由他牵着抱上高大的马匹。
阿树问:“这马叫什么名字?”
顾锦之环抱住身前女孩,她身量较小,窝在怀里卡的严丝合缝,软乎乎的一小团。
牵住缰绳,轻轻一动。
他笑意清浅,声音淡淡地,带着笑意道:“不如阿树给他起个名字?”
“他原本没有名字吗?”
阿树耳朵很敏感,顾锦之说话时呼出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在她耳垂处,有些细细密密的痒意。她缩了缩脖子,低头避开,抚摸马匹油光水滑的皮毛。
“他的名字应该由主人来取。”
顾锦之的注意力一直在阿树身上,自然能发现阿树的不自在。见女孩耳根一片通红,便知道她是害羞了,就更故意凑近了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骑术精湛,坐姿懒洋洋地,也不妨碍他控住缰绳。
阿树有些畏惧骑马,尤其汗血宝马身高马大,她坐在马背上离地甚远,怕一个不稳摔倒下马。她背脊僵直,坐姿端正,压根没注意到顾锦之的小动作。手指抓着汗血宝马脖子处茂密的鬃毛,粗硬的毛发摩擦着指间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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