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本该彻底掩藏起来、谁也不能告诉。
——从诺亚醒来至今的半年,他始终没有正式出现在所有血族的面前,也是顾忌着这个原因。
几千年的沉睡后醒来的始祖诺亚,血脉之中的力量实际上缺少了整整一半。他暂时用假象维持着自己的威压,让王宫周围的气息一如几千年前他鼎盛时期那般稳定,恐吓住暗中窥伺的那些有越位不轨之意的血族。
可他现在的状况真的非常差。
足足缺了一半的力量,甚至还不能见光,这种种发生在诺亚身上的异象,都还没有找到完美的解决办法。
“今天也继续在花园里玩,就算觉得有些无聊,也请暂时替我忍耐一段时间,好不好?”
听到诺亚的这番话,塔塔心里微微一动。她的确是知道诺亚一直在修养恢复,可并不了解他的情况究竟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没想到......
塔塔微微张了张嘴,不刻意提起诺亚身体恢复的情况,而是旁敲侧击地询问,“那你要许诺我一个期限,总不能让我一辈子都呆在这座王宫里,永远都不能出去吧?”
她想的很直白。
诺亚如果愿意告诉她一个期限,就说明他在这段时间内能恢复。
“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诺亚垂眸沉思了片刻,认真道:“大概需要两百年吧。”
塔塔:“......???”
风太大,她没听清。
多少年来着?
两百年?
她估计骨灰都化成粉了吧。
似是留意到塔塔无意识地睁大双眼,满脸是遮不住的震惊。
诺亚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两百年看起来漫长到不可思议。但我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个两百年了,它就和平常的两天一样,眨眨眼就过去了。”
塔塔不服气,小声嘀咕:“那你现在眨眨眼,能过两百年吗?!”
诺亚和颜悦色,精致的眉眼里映着塔塔气鼓鼓的小脸,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磁性魅/惑,“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我的一辈子。所以,我怎么舍得眨眼呢,我亲爱的小鸟。”
塔塔:“......”猝不及防又是一口情话。
嘤。
这个狗男人他变了!
从一开始只会威胁她,变成现在随时随地说情话。
这......这谁顶得住啊!
塔塔努力板起脸,一副不被糖衣炮弹屈服的表情:“不要喊我小鸟,像是在逗宠物似的。”
诺亚从善如流:“好的,塔塔。”
塔塔:“......”
直到塔塔坐在花园尽头熟悉的柳树下,吃着手边篮子里各种精致松软的小蛋糕时,才逐渐回过味来——
嘶......不对啊。
她刚刚是不是被忽悠了?
刚刚塔塔被诺亚的话羞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两人便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诺亚主动吩咐城堡里的女仆领着塔塔来到花园,并用魔法凝聚成风,维持着她一路上走来时的平衡。
一直到她在树下坐好后,那阵风才悄悄散去。
塔塔凝眉沉思。
明明她是想要获得更大的自由权,能够离开王宫的范围去到更广阔的地方,才提起这个话题的。怎么被他三两句话就绕开了最初的计划,晕乎乎的又来到了花园里晒太阳??!
塔塔一瞬间觉得嘴里的蛋糕都不甜了。
想要玩心计,可她压根玩不过老谋深算的万年老妖怪嘛!
塔塔气哼哼地正在心里不停暗骂诺亚老狐狸精时,身边的气息骤然一变。
在短暂地失去眼睛作为观察事物的媒介之后,塔塔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能力敏锐了许多。
她突然发现原本照耀在自己裙角的阳光消失不见了,耳边柔软芬芳的花香似乎也隐匿褪去,若有若无的潮湿感萦绕在身边,似是山间清晨从云端飘下来的雾气,一团团的将她围住。
这个感觉.......
“西蒙?”塔塔疑惑地小声喊道。
也不知道女仆还在不在身边。
塔塔抿起唇角,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不敢轻举妄动。
少女穿着一件珍珠白色的轻便长裙,手臂上搭着蓬松柔软的薄纱披肩,半靠坐在柳树的树荫下,双腿斜斜的摆向一侧,隐隐露出裙摆下两只小小的脚尖。
金灿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精巧细白的脸蛋,饱满的红唇翘起天然上扬的弧度,再往上是挺巧的鼻尖,以及......
覆盖在双眸处的,一条长长的白色蕾丝缎带。
她的姿容是那样的灵动又单纯,永远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只可惜,现在染上了一抹茫然和无措。
像是伊甸园里偷偷跑下来的天使,被凡尘蒙上了双眸之后,不小心弄丢了回到云端的翅膀,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天使跌落在艳丽盛开的蔷薇花之中,纯白无瑕的灵魂,也一点点的沾染上了颜色。
破碎的美。
纯白的灵魂。
对于生长在黑暗深渊的种族而言,更是如罂/粟花一般,遥不可及的渴望和奢求。
西蒙站在树荫的黑暗之中,迟迟一言不发。
温暖的阳光照不到他的面容,只余下地上一抹斜斜的暗影,生冷的描绘着他如刀笔篆刻的侧脸,颀长冷峻的身姿被拉得很长。
微风吹过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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