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模糊,军阵中的人也都还能看到身边晃过的无数人影。
还有听到耳边大军行进的声音,震动着耳膜。车辙,马蹄,足靴经过,留下一地的凌乱。
军阵里,那支从西凉军的手下逃出来的八千杂兵又一次站在了军阵中。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模样和从前已经不再一样,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刃,这一次他们应该不会再丢掉。
说来奇怪,他们此时的心中没有对于诸侯的怨念和恨意,也没有对于敌军的畏惧。
他们没有空去想这些,此时他们想着的只有一件事,在这场要死无数人的祸事里活下来,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东西。
在生死之前,人能够遵循的只有求生的本能而已。
“别死了。”
军阵里,一个士兵出声说了一声,如果这是他这辈子和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也好,起码不是军阵之中的喊杀声。
同行的士兵是由各地拼凑而来,各地方言不同,有些人可能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听到了这话的人都看着前面攒动的兵甲,应了一声。
“啊。”
军阵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应该没有太久,汜水河畔到虎牢关前的路并不长,不过有些人觉得这路走了很久。
直到前军停了下来,中军同后军的部队也慢慢停下。
后面的人看不清前面为何停了下来,只有骑在马上的骑军还偶有几个能够透过几乎望不到头的军阵,看到远处一支缓缓而来的大军。
是已看见了西凉军。
·
西凉军中,吕布骑在赤红色的马驹上,走在军阵的最前处。身后的两簇雁翎垂在后背上,随着马匹的颠簸微微晃动。
他的身边是几个部将,其中有两人走在他的身边。
一个在左侧,领着一支数百人的军卒,那数百人的军卒默不做声,身上却有几分两旁的军卒没有的东西。即使是在多为精锐的西凉军中,这不过数百的士卒也叫人侧目。
而走在右侧的部将带着一队骑军,手中提着一柄半人高大的短戟。
他的眼睛看向远处,慢慢地在他的视线中,一支大军渐渐从远处出现。
看到那支大军,这部将看向吕布问道。
“将军,这时候和诸侯决战,是否太过仓促了。”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他的神色中没有半点犹豫,似乎只要吕布一声令下,他就可以率军冲锋。
吕布也看到那支大军开始走近,抬起了一只手来。
缓慢移动的军阵停了下来,西凉士兵手中的兵刃一沉,静待着诸侯军的到来,静待着将军下令,冲杀而下。
吕布身下的战马急促的呼吸了一声,打了一个响鼻,和寻常战马的不安不同,它表现出来的是一种迫切。
笑了一下伸手放在身下的马脖子上拍了拍,吕布看向身边的部将。
“用兵从速,左右顾虑,又如何成大事?”
在他看来,这诸侯军虽是联军,实则分崩离析,恐怕一冲就散。
一盏茶的时间,诸侯军已经走到了近前,两军相隔不过数百米,相互对峙着,寒风肃涩。
吕布的脸上笑了一下,手中的方天戟一转,对着身后的大军令道。
“按兵莫动,且看我先去杀一个头阵!”
说着,竟然一人驾马冲进了两军阵间。
通常来说两军行战,都很少会有两军未动,将军入阵的情况。
但是吕布不同,他对于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一人就敢立于千万大军之前。这是他的傲气,也是他的气魄。
而且这种战术在他这里往往都能有奇效,两军还未开始交战,就能交敌军的士气低迷数分。
西凉军阵中的部将大多都是带着自傲的神色冷笑着看着诸侯军,只有原本吕布身边的两个部将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多有几分谨慎,同时命令自己的所部随时备战。
诸侯军中,看到吕布一人一马就冲到了军前,都是神色疑虑,以为吕布有什么埋伏,军阵之中也是一慌。
“哈哈哈!”吕布看着诸侯慌乱的模样,勒马大笑:“诸君勿慌!吕布无有埋伏,只是前来叫阵一番。”
话至此处,吕布收起了笑容,神色沉冷了下来,举起了长戟。
“吕布吕奉先在此,何人敢来一战?”
闷声一吼,诸侯军中的众人只觉得如同闷雷炸响在耳侧,耳中发出阵阵嗡鸣。
等到诸侯中人回过神来,再看向那战阵之中的人的时候,都是神色复杂。
“传闻不假,此人真可为世间骁勇。”曹操在军中,皱着眉头看着吕布。
“可惜行事太过倨傲,过刚易折。”
顾楠接过了曹操的话,那军阵中间的吕布确实是人马无二,一时间诸侯一军恐怕都不如他一人的势气。
曹操回过头来,看向顾楠,顿时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生,军阵纷乱,你又何必非要跟来呢?”
他本是想让顾楠待在本阵之中的。
“孟德,两军交战,皆搏性命,我岂有安于一隅的道理?”顾楠笑着反问了一句。
曹操还想说什么,顾楠又接着说道。
“人学义理,先义后理,这意气用事人都难免不了,孟德你说可是?”
“哈哈,先生这话说的好,意气用事有何不可,大不过碗大个疤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