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司官一怔,正想再问什么,前头来人说,魏钊的銮驾过来了。
黄司官只得匆匆过去迎驾,临着要走,又回过头来对柳作说:“你可得给我记着,我今儿什么都没问过你。”
“是是,黄大爷爷,您向来是大陈宫里最慎重守礼的人。”
黄司官点了点头,这才往前面去了。
此时魏钊的銮驾将至艮园正门,程灵带着郑婉人立在正门前,后面是胡相和程太师,再后面案官阶大小依次立着白庆年,许成宗等人,众人皆行大礼,魏钊在撵上传了免,下撵后,程灵迎了上来,径直道:“母后身子不好,在绿亭等着官家。”
这便是程灵的好处,知道魏钊此时最尴尬的事,也化解得恰到好处,这一句话,当着百官的面儿,既解释了太后不在的原因,又给了魏钊一个台阶和去处。
魏钊应了一声,转而对众臣道:“朕先与母后请过安,再与众位开怀。”
众臣皆称帝仁孝,每一个人口都张得十分顺畅,除了程灵之外,到没有一个人觉得别扭。
魏钊往绿亭去了,程灵便先与程太师等人入席。
席是开在敬芳庭中的。
敬芳亭是艮园中最大的一个庭园,园中错落着三四个水池,池中皆置秀石假山,且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了,石身上爬满青苔,青苔上还挂着老藤,藤身已经结出了实子儿。
园子的东面,临着镜湖,沿湖种了一排垂杨柳,此时正是杨柳吐絮,杨花如雾的季节,湖种漂着如浮雪一般的柳絮,与暮春温暖的日光映衬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69.欲裂锦
魏钊和周太后都还没有来, 敬芳庭中的人在场面上到随性自由很多。
因为都是长年在京中为官,同辈的有的是同门, 拜入同一老师的门下,有的是同年考取的功名,凑在这么一个少谈政事的风雅场合,也都把多年累在身上的俗世尘埃抖了抖。
程太师与胡相身旁都聚着昔日门下子弟, 程灵也在应付几位王妃和诰命, 郑婉人虽然算是魏钊的新宠,奈何程灵在座, 也就没人敢越过程灵来恭维她, 郑婉人有些无趣, 便离座走到镜湖旁,抓了鱼饵看鱼。
“娘娘仔细些,岸上滑。”
郑婉人侧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唇畔起了一笑,“来了?”
柳作点点头:“来了,都听娘娘的吩咐。”
郑婉人命身旁的人退得远些,轻声与柳作说话。
程灵偏头看向镜湖,见郑婉人孤影一只, 面前只对着一个小内官, 到也也没多说什么。
吴嫣与八王的老王妃坐在一处说话, 她与老王妃也算是远亲, 久不见了, 自然有话要说, 只是她身子将将好些,精神仍有些不济,偶尔咳嗽一两声,程灵在旁听着,便命载荷过去传话,叫她不必将就着出来,若不舒服,便回去歇着。
老王妃抬头对载荷道:“你们圣人娘娘,可真是个慈心的人,嫣儿这孩子啊,心眼实,为人呢又没个心眼儿,到这个年岁了,还只管被些宫人们拉扯着,多亏了圣人娘娘关顾。”
载荷行了个礼:“王妃的话,奴婢会回给娘娘听的。”
话音刚落,程灵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她今日着的是一身红罗金丝的大袖,露着一半修长的脖颈。她在八王妃面前稍稍弯腰行了一个礼,八王妃与吴嫣忙起身来行礼。
程灵抬手扶了老王妃一把,“在老娘娘您面前,本宫何敢称善,当年先帝在位时,愿将自己的子嗣寄养于八王府,看中的,可就是老娘娘的‘善’啊。”
她说的时候好似漫不经心,扶着载荷的手,慢慢在吴嫣身旁坐下来。双手交叠着放于膝上,端庄优雅,滴水不漏。
她抬头看向八王妃。
八王妃却不敢坐,魏敬的事情过去已经很久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和八王爷在一处时从来不提这件事情,但是,女人的心毕竟比男人要软一些,加上正如程灵所言,她本身就是一个信佛念佛的善心人,为了救那个孩子的命,谎称孩子得了天花疫病,在外头找了个病童,痘疮毁了脸,心惊胆战地送进宫后,她至今都不敢去问八王爷这个孩子的去处。
若他还活着,如今也该二十有五了。
八王妃顺着程灵的话往下想,竟然心疼难忍。
“老娘娘,您坐啊。”
程灵原本就试图从老王妃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谁想老王妃的眼眶里竟渐渐的泛出了泪光,这让一旁的吴嫣范了疑惑。
她看向程灵,程灵却垂了头。
这让吴嫣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轻声唤道:“老娘娘,您……”
八王妃忙擦了擦眼睛。
“哦……无事,有柳絮儿沾眼睛了。”
说着,她也从新坐下来。
日影渐短,将近正午,正是所有香花盛放的时辰,膳房开始置席。
程灵看着八王妃的模样,心知试探下去反倒不好,索性借着这个当头,起身往席上去查看去了。八王妃心里有事,也就不看再与吴嫣多说,反倒出言劝吴嫣也跟着程灵过去。
吴嫣没什么主意,长辈这么一说,只好跟在程灵后头过去。却被郑婉人挡在前头。
吴嫣与郑婉人没有好话可说,但也没脾气去与她僵持,见她不让,自个也就不走了,转身就要回去。
“诶,前几日冤枉我推你入水,这就要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