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徐牧张口笑了,他在马背上坐直身子,“侄儿,你稳得住朝堂,却稳不住自己女人的心啊。”
“我程灵不是他的女人”
程灵的声音一下子被风送出去好远。
白庆年几乎听到了魏钊的手指关节上传来骨骼作响的声音。
“都退后”
他声音压的极低,但周围的弓箭手还是听到了,面面相觑后,慢慢收起了弓箭,一步一步退到了魏钊的后面。
“程灵,朕最后说一次,过来”
程灵笑中含了泪,她俯下身,重重地叩了一首,“程灵也最后跟官家说一次,程灵是程家的女儿,入宫之前是,入宫之后也是,到如今也是干干净净的女儿身子,空担皇后的虚名,却从来都不是官家的女人”
徐牧仰天大笑,那笑声荒唐又放肆,“程皇后,说得可真好。”
“你住口”
魏钊的声音有些嘶哑,徐牧撑着济坤的肩膀,下了马,慢慢走到刘宪和程灵身旁,他伸手拍了拍程灵的肩膀,笑道“钊儿,你是有手段,朝堂上那群软骨头也的确无能,被你弹压住,不过,哈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今日,要么杀骨肉兄弟,要么杀结发妻子,这么些人,陪着舅舅我一道死在这里,舅舅心满意足。”
魏钊一松缰绳,马蹄向前踩,程灵直身迎着他的马头向前跪行了几步,“别过来”
魏钊鼻中呼出一口潮热的气,他低头望向程灵“你知道,背叛皇家是什么罪吗”
程灵抬起头,“我今日在这里,就是领我的罪的。”
“那你父亲呢”
程灵扯开嘴角,凄然一笑,“我为程家人已二十年,顺过父母,敬过兄长,也侍奉过皇家了,但我走不近你身边,我甚至也走不近我所爱人的身边。”
眼泪染开了她的妆容。程灵摁住胸口,拼命控制住自己声音。
“魏钊啊”
这一声唤得极其凄惨幽恨。
“我太苦了,苦到我真的不想再回头去看程家的门楣,和你的大陈宫了。”
说着,她颤抖地伸出一只手,向旁后指去。嘴巴张和之间,一直不住的颤抖。
“我对我程灵我程灵爱刘知都,自从他把我从慈安宫带出时起,我就爱他”
“程灵,你给朕住口”
“我不住口,我是背叛了皇家,可那又怎么样魏钊,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你和殷绣配谈感情皇后这个位置,我一直咬着牙坐着,在这个位置上,我不能与他冰行,我不能同他携手,不能有之幸,什么都没有,今日我要把这个身份还给你,连同我的命一起还给你赎罪,你若要哪她,就弦拿我程灵的性命去”
话音未落,左肩上突然扎扎实实地挨了一鞭。鞭声响彻城门,程灵没有防备,凄厉地痛呼出声,身子往一边歪去。刘宪忙伸手将她扶住。低头看时,知见被鞭子抽打到地方裂开了一条很深的口子,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不要说刘宪,就连捏着马鞭的魏钊都愣住了。他一时之间有些恨自己。程灵的话触及到了他身为君王的威严,身为皇族的自尊,与他座夫妻的这一年多,他的确什么都没有给予过这个女人,他不曾温情地与她说过话,不曾触碰,甚至不曾给予任何一个真诚的眼神。
她像什么呢,她像一块美好朴素又大方的祭祀器皿,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明仁殿里,需要用时,就被拿出来,自己带着自己的目的,把她摆到适合她的位置上去。
魏钊甚至忘了她有喜乐悲欢。直到今日看到她的眼泪,听到她在鞭子下撕心裂肺的痛呼,程灵这个女人,才终于在她眼中鲜活了起来。
他放下马鞭,翻身下马,慢慢地走到程灵身边。刘宪用手摁住她的伤处。摇头笑了笑。
“我以前以为,你是最适合做大陈君王的人。比我们的兄长,比父皇,比我,都适合”
说着,他抬起头,“魏家人,都是性情中人,父皇为了我这样一个玩样儿,废帝为了一个唱诸宫调的女人,我为了绣儿但你不同,你有情义,也有坚持,不过,如今看来,你和天下普通男子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中的程灵,“至于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像在问魏钊,但似乎又在问程灵。
程灵抬起头,魏钊满眼通红,刘宪的目光却温如月光。
“你在问我吗”
“对啊程灵,刘宪在问你。”
程灵忍痛直起身,“至于,也值得。刘宪,我知道你心中只有殷绣,但我不在乎。她需要取舍,我不需要,我只要和你站在一起,哪怕之后的路,我程灵还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但是,西城门前,我一定要送送你,或者,你来送送我”
84.问取舍
刘宪松开摁在她伤处的手,满掌的鲜血映入眼中。
“程灵, 魏钊这个人, 真的配不得你, 不过我刘宪,更配不上你。程家的姑娘,当初是刘宪让魏钊娶的你, 但刘宪真的没有想过,会因此, 害了你这一辈子。我刘宪当真对不住你。”
他一面说, 一面扶着程灵在道旁坐下,自己则慢慢站起身来。。
魏钊哽着脖子,穿道而来的风将他的头发吹舞于面上,遮去一半的五官, 连表情也不大看得清了。刘宪背向程灵, 往前走了几步。
“官家”
禁军统领唤了一声,弓箭手皆跟近过来,弓再拉满, 箭头都瞄准了刘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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