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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疑片刻,还是照实回答道:“问家中亲人是否平安。”
    帷幔后有片刻的平静,随后说道:“你既已求平安,便不必再问。求了又问,实是不信。”
    她一窘,知道对方听见了自己方才的念叨,但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一只手从经幡下伸出,拈着那根签准确投入签筒中,快到肖南回来不及看清是何签。
    “施主亲自登山门拜访,为何只问他人,不问自己?”
    她思索一番,老实答道:“我不知道要问什么。”
    肖南回人生在世二十年,七岁前只求平安活命,七岁后的平安都是肖准给的,她便为肖准求平安。至于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
    经幡后的人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淡淡道:“商贾问财运,病患问流年,官宦问仕途,女子问姻缘。”
    姻缘?她的姻缘,会是肖准吗?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以前没奢求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人似乎总是这样,自己都给不了答案的问题,却期望神明能够回答。
    肖南回犹豫片刻,再次拿起那只签筒,小心晃动,过了许久,才有一只签掉出来。
    她瞄了一眼。
    四十九。
    四月初九,她的生辰。
    掷出茭杯,一正一反。
    中签。
    经幡后的手拿起那只竹签,似乎端详了一会,她心跳的有些快。
    片刻后,一张薄薄的签文从经幡下递了过来。
    肖南回伸手接过,心里咯噔一下。
    正当中三个字“下下签”,下面是四句签文:
    ‘遥望山间一盏灯,四下临渊路难见。欲探灯下影中人,却逢风起云遮月。’
    她的手指尖有些泛白,柔软的宣纸在她手中起了皱。
    “不知施主刚刚所问何事?”
    她涩然开口:“姻缘。”
    “施主姻缘坎坷。”
    这还用你说?她莫名就觉得胸口翻涌起一股浊气。
    若不是这人挑唆,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求这只签。
    当下对经幡后的那人甚是不想搭理,全然将对出家人应有的尊敬抛到了脑后。她起身理了理衣服,将蒲团放回原位,留下一点香火钱便欲离开。
    经幡后的声音突然响起,竟还带着点笑意:“施主可知绝处逢生的道理?”
    这道古井无波的声音终于有了点人情味,但肖南回却半点不觉得开心:“师父有何见解?还请一次说个明白。”
    那道声音再次恢复了平静:“昔日永邺寺无福,却偏要求福,最终落入绝境,一朝醒悟,改为消业,便得重生。施主姻缘亦是如此。”
    她没再回应,将那签文揉成团胡乱往袖中一塞,快步向外走去。
    殿门前那佩刀的男子正抱臂打量着她,肖南回脚下生风,也懒得理会,院子里的金茶梅被这风带的摇摇晃晃,落下点点细碎的花瓣,似是叹息。
    纵马离开寺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那门上破败的匾额。
    永业。
    业。业障也。
    之前没觉得,现在真是怎么看怎么晦气。
    赶紧摸了两把吉祥的屁股,她安慰自己放宽心,然后从衣袖里掏出那团签文,恶狠狠撕成几片扔进草丛。
    第4章 肖准
    青怀候肖准十六岁封侯,十七岁开府,十九岁获封骠骑大将军,掌肃北大营三十万人马,二十三岁后未闻败仗。
    这样的男子便是放眼赤州内外也是令人尊崇敬仰的,却不知为何迟迟未成家。将军带兵打仗一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阙城本就不是肖准经常驻扎的地方,因此就连见过他面目的女子都少之又少,众人便猜测:许是青怀候样貌不甚讨喜,这才迟迟没有世家女子愿意嫁作新妇。
    可那些见过肖准长相的少数人却据理力争,称肖准面若冠玉,是个实实在在的美男子。于是传言又向另一个方向靠拢:青怀候少年便上战场,青萍渡一战成名之时传闻曾身中数箭。会不会,有那么一支箭,好死不死地插在了不该插的地方?
    “如果真是那样,肖家岂不是绝后了?”
    正听地聚精会神的食客吐出一枚瓜子壳,实在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中那个正说的口干舌燥,正好有人打岔,他便赶紧饮下一杯酒润润喉:“你说的没错,虽说如今那侯府里也有一个,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女娃,据说还是从路边捡来的。”
    桌那头的另一个显然已经喝得有些迷糊,一开口舌头都有些打结:“要我说,这事也不能全怪在这青怀候的头上。要怪就怪肖家命数不好,你说若是朔亲王还在,肖家又怎么会......”
    嗑瓜子的那个一把捂住那酒鬼的嘴巴,脸上都是涔涔冷汗,四处看看,好在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内人声喧闹,压根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酒鬼说的话。
    之前说的最起劲的那个也哑了,缩了缩脖子,低头嘟囔道:“喝酒误事,喝酒误事......”边念叨着边走到窗户跟前撑起窗棂,让夜晚的冷风灌进来些,醒醒屋内的酒气。
    暖暖的灯火顺着那扇木头小窗倾泻到夜色中,照亮了方寸的墙根,还有一双毛茸茸的、生着几撮杂毛的耳朵。
    那双耳朵抖了抖,似是有些不耐烦。
    黑暗中终于传来女子低低的声音:“走吧,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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