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丁未翔的眼中也有些许异样的光,他没说话,只将左手握住他那把佩刀之上。
削铁如泥的网再次收紧,这一次便将所有人都揽在其中,似要将一切都搅碎。
丁未翔终于动了。
这是肖南回第一次看到他手中那把刀出鞘。
但准确地说,她也只是看到出鞘的动作,并未看清那把刀本身,她只能捕捉到一道掠过的影子,还有那些坚硬纤细的线被斩断的声音。
就像那晚在祭坛上一样。
这人的身法与刀已合二为一,快过人眼能捕捉到的移动速度。
当然,快是一回事,他手中那把刀又是另一回事。
从刚刚她匕首折断的刀口来看,这些刺客所使用的细线是特殊材质打造的,专门对付各种冷兵器的刀刃,越是迎头砍上,越是容易被腰斩。
但丁未翔手中的刀却丝毫未受影响,而他本人显然也从未担心过这一点。
这人的武学出身,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深莫测。
长线被斩断,那十几人也显然有些意料之外,但彼此默契散开来,将长线化作短线,准备将眼前这几个人各个击破。
以丁未翔的武功造诣,通杀全场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他似乎压根不打算离开钟离竟半步,只管杀那扑上门的,全然不管其他。
渐渐地,那几名刺客察觉到此人武功之高,不再碰那硬钉子,转过头来围攻肖南回与郝白。郝白不会武功,瞬间便拖了后腿。
局势愈演愈烈,肖南回只恨刚刚动身太过匆忙,来不及去取自己的兵器,如今竟然沦落到要贴身肉搏。
她抬脚踹飞一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冲着呆傻的郝白一阵咆哮:“傻愣着干嘛呢?!给我递件兵器!”
郝白一哆嗦,仿佛刚刚回魂,仓皇四顾。熊家以前会雇人看管地盘,如今他背靠的那面墙上就挂着不少斧钺钩叉、刀枪剑戟,样式颇多,但都积了不少灰,看起来平时也只是被拿来摆摆样子。
“你、你用什么兵器?”
肖南回一个头两个大:“随便什么兵器!”
郝白昏头转向,一把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也来不及细看,使劲向肖南回扔去。
哐当一声巨响。
肖南回看着地上的两把八棱莲花锤,眼角抽了抽,只得认命地捡起来,抡圆了迎上砍向自己的刀剑。
锤子杀伤力虽大,但实在太过笨重,搬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对上以敏捷擅长的刺客。
肖南回抡了两下便气喘吁吁,对方得寸进尺攻上前来,肖南回干脆一弯腰将那两柄大锤当做”碾子“,专砸对方的脚。
那一锤下去地上便出了个坑,一名杀手躲闪不及被砸了下脚背,当即惨呼一声,倒在地上,下一秒丁未翔的刀如风般掠过,那人的喉咙便开了血线。
肖南回觉得找到了这武器的窍门,加入厮杀的战局,与丁未翔配合在一起,将人一一递到他刀下,其余几名刺客瞬间便被压制下来。
郝白被扔在一旁,下一秒一个转头正和邹思防的眼神对上。对方与他僵持几秒钟,突然爬起来抓起熊炳南头上的那方翠绿玉玺,趁着肖南回与丁未翔将那伙人缠住,夺门而出。
郝白傻眼了,只来得及喊出几个字:“邹思防跑了!”
肖南回猛然回头,顾不得身后凶险,将手中重锤狠狠掷出撞飞一名杀手后,向门口的方向追了出去。
这一幕落在角落里始终冷眼旁观的人眼里,他闭了闭眼,有一瞬间他似乎打算一直待在原地,等待这场胜负已定的战斗结束了。
但最终,他还是动了。
丁未翔的刀越来越快,待到他将最后一人斩杀刀下再一回头,钟离竟与肖南回的身影都已消失不见了。
丁未翔的心漏跳了一拍,手下的刀一歪削掉了旁边那人的半个脑袋。
那个人......那个人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守在大门口的伯劳正倚在马车上剔牙。
她不是没听见那屋里的动静,但她还在气闷肖南回留她看车,决计是不肯主动进去帮忙的,正寻思着一会如何扳回一点面子,却见熊家大宅的双开木门被人“砰”地一声踹开,一个蓬头散发的人冲了出来。
不是邹思防是谁。
伯劳将嘴里的草棍子一吐,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换了个大爷的姿势坐在车梁子上。
邹思防望着门口的马车,只得一咬牙转身向熊家大宅的后院跑去。
熊宅后院不似普通人家的后院,无一根草无一朵花,有的只是成堆似山一般鹿的尸骨,熊家采药人将来不及取药的鹿尸骨从沼泽拖回这里,随后再一一清理。
白骨与鹿角将这里埋没,破碎腐烂的皮毛遍地都是。
但邹思防已无瑕顾忌这些,求生欲的驱使下,他那双愈发不中用的腿当下像是打通了筋脉一般,飞快地倒腾着。
肖南回也是没料到这前些天还半死的人竟然跑得如此之快,但她更没想到的是,前方的邹思防冲出熊家后院,竟一头扎进了一人多高的芦苇荡中。
肖南回的脚步顿了片刻。
她知道那芦苇荡里是什么。但是,那东西还在邹思防的手上。
毫不犹豫地,肖南回也奔入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之中。也就是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身后有人急促地喊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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