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松平会意,将一早调查好的结果如实禀告。
“陛下,臣已比对过这封密信上的字迹,但写信的人显然有所遮掩,并无字迹可寻。”
众将面面相觑。
咦?这鹿松平何时这么能干了?
“那发信的人可有找到?”
“臣排查了今晚当值走动的士卒,通过衣摆的残缺发现了此人,正是俘虏营的一名伍长,抓到的瞬间便自尽了。属下无能,未能留下活口。”
听到这一句,某只被汗浸湿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松开来。
他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心下翻腾的得意。
皇帝设下圈套为了捉他,但那又怎样?还不是让他糊弄过去了?
只要他足够小心,任谁也不会发现......
“朱大人,何事开心啊?”
帝王的声音冷不丁地传过来,朱庭茂不自觉地一抖。
不,不可能,他面上绝对没有表现出万分之一。
朱庭茂露出一个老实敦厚的表情,恭敬回道:“回陛下,臣是觉得此事实乃万幸,虽说细作还未捉到,但这关键信报却拦了下来。鹿州牧功不可没啊。”
“朱大人所言极是。然,有功之人不止鹿州牧一人。方才那一炷香的时间,孤分派了黑羽营的数位哨岗在高处瞧着大家。有谁回了帐子,有谁去了恭厕,有谁......”皇帝停顿片刻,将目光幽幽落在朱庭茂的身上,“有谁去了俘虏营附近,孤可是一清二楚。你说对吗?朱大人。”
朱庭茂仍然控制着自己没有发抖,但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
他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体面,沉着辩白道:“回禀陛下,臣之所以会去俘虏营附近,乃是因为发现了可疑人等,这才想要跟上前去一探究竟。”
“那爱卿可有所发现?”
“微臣无能,那人狡猾的很,三五下便不见了踪影,臣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只得暂且作罢。”
夙远修在一旁冷眼看着,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朱大人为何不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叫附近巡防的士兵前来查看?”
众将频频点头,朱庭茂却几乎没怎么停顿便对答道:“在下并不肯定所见是否当真有异,逢此非常时刻不想闹出动静。不曾想却因此惹来怀疑,臣当真是冤枉的很。”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事怕是没个尽头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座上人。
皇帝终于有了些表情,似乎是叹了口气。
“爱卿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只是事出巧合,偏偏就只有你一人去过俘虏营附近,若再无旁人能为你作证......”
朱庭茂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他跪倒在地,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哽咽。
“臣惶恐啊陛下!臣是冤枉的,定是有人嫉恨,才想要构陷于臣、陷臣于不义......”
朱庭茂岁数不小,六旬老臣伏地痛哭,这情景当真有些凄惨。
不少人开始有些心软。
“陛下圣明,许是这其中当真有什么误会,还是查清为好......”
皇帝又叹了口气,似乎也对眼前的情形十分痛心和遗憾。
“爱卿情真意切,孤亦不想为难于你。”那声音就从朱庭茂脑袋上方飘来,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既然你如此赤诚之心,容不得旁人污糟,孤赐你于王座前自裁以证清白,你可愿意啊?”
什么痛心?什么遗憾?都是错觉。
眼前这人,压根就是没有感情的石头。
朱庭茂咬紧了后牙,最后挣扎道:“此事、此事并没有证据直接指证于我,为何陛下就是不肯放过......”
“爱卿糊涂了。孤从未自诩明君,办事亦只信心证,不信旁征。若是爱卿当真枉死,便等孤百年之后再到地府同你赔罪。”
什么?他不服!他明明没有暴露,为什么......为什么......
“来人。送朱大人上路。”
大帐外响起黑羽侍卫的脚步声,朱庭茂终于不能再忍。
他站在大帐靠里些的位置,离皇帝只有五六步之隔,此时事情败露他已无活路,眼中凶光闪过手下已有动作。
上前欲擒他的黑羽将士只觉得手下一轻,那朱庭茂竟然从捆绑的绳索中脱困出来,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一般,突然便冲向皇帝所站的位置。
一切发生的太快,颜广等人皆大惊失色,只来得及拔出佩剑。
朱庭茂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手指尖多了一把锋利的指刀,直奔手无寸铁的座上帝王而去。
三步、两步、一步......
三寸、两寸、半寸......
他盯着手指尖的刀光,却发现它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前进毫厘。
刀锋就悬在帝王咽喉前,杀气伴随劲风撩起他垂在肩头的发丝,却吹不动他眼中的情绪。
朱庭茂盯着那双眼,心中渐渐生出的是一种彷徨和恐惧。
怎会有人能在刀悬于喉时仍有这种眼神?毫无起伏地、平静地像个死人。
迟来的痛从肋下传来,朱庭茂缓缓低下头,他看到一柄长刀从帝王身后的帐子穿出,直直插入他的左胸。
他什么也没察觉,什么也没听到,仿佛那刀是凭空出现一般,只一瞬间便刺入他的身体里,就连鲜血也迟缓了片刻才汨汨流出,顺着那刀身上诡谲的花纹,蔓延流淌开来。
帝王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抬起手将朱庭茂手指上的刀环取了下来,拿到眼皮子底下似乎细细观察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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