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再三提醒自己需要保持清醒,她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昏睡之中。
她没有做梦,只是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尖锐的鸣叫声隔着层层岩壁、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随后便猛地惊醒。
原地又仔细听了一会,她确定不是自己睡迷糊了。
是夜枭的声音。
此刻的欣喜之情难以用语言表达,她只觉得四周黑漆漆的天色都要亮了起来。
顺着风吹进来的方向,她很快便找到了最近的通往外面的洞口,将脑袋探了出去。
不远处的山丘还蒙着夜色,天际线上隐隐泛着浅青色,那是晨光熹微的颜色。
她方一探出头来,那鸣叫声瞬间便近了些,她使劲仰着头向着天空的方向望去,果然便见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在半空之中盘旋。
她打了个简短急促的呼哨,那身影一个俯冲,迅速便落在她跟前。
看着那熟悉的、圆溜溜的身材,肖南回简直热泪盈眶。眼前的若不是个麻点畜生,她可能会给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夜枭抬起一只脚不耐烦地搔了搔头上的两根须须,似乎在催促她快些备信,它还要急着赶路。
肖南回有些犯了难,身边莫说笔和纸,便是连块白颜色的布都找不到一寸。她从短得不能再短的衣摆上再撕下一块,又取了昨夜烧剩下的木炭在布上写下“色丘”两个字,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够具体,翻过来又写了“洞窟”两个字。
随后将布条牢牢绑在夜枭的腿上,那鸟屁股朝天一个蓄力,“嗖”地一下便窜到半空中去了。
她目送着那道身影,那里寄托着她生的希望,她希望它飞得再高些、再快些......
嗖。
一道冷光从山谷间飞出,直奔方才起飞的夜枭,因为距离遥远,看起来就像一根飞得很快的银针。
肖南回大惊失色,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前伸了伸。
那夜枭听得风声,双翅一振、悬停在半空中,那冷光擦着它而过,转瞬一个回旋落回山谷间,瞧着像是栓了细线的弋射之线。
弓箭手中有专门喜射鸟者,会用可栓线绳的矰缴做箭矢,一些猛禽中箭后会挣扎逃脱,但只要箭矢上细线未断,便能随着线找到猎物。
这虽是王公贵族的游戏,可她如今身在荒漠之中,哪里会有什么王孙贵胄?九成不过是白日遇到的那伙人罢了。
弋射者一击未中,又出一箭,比方才还要快、还要狠。
夜枭一声鸣叫,飞向更高的云层之上,飘雪的积云迅速掩盖了它的身影,那紧随而至的箭矢失去了目标掉落下来,随即被一道看不见的风刃切成两半。
她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光秃秃的小丘。
不一会,一个身影从那之后走出。
安律的眼死死盯着头顶的那片天空,嘴角勾起冷冷的笑:“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身后立着的仆呼那没有做声,只死死盯着手腕上的铃铛。
安律有所察觉,回过头来:“我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快些动作,那两人一定就在附近,我们找了一天都不见他们踪迹,说不定是躲到什么洞窟里去了。”
那仆呼那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小师爷,这铃铛方才响了。”
安律的表情有些不满。
这个南羌人奇奇怪怪,总是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自言自语,而他手上的那串铃铛他从未听到它鸣响过。
明明是串哑了的铃铛,故作玄虚些什么呢?
“铃铛响?我怎么没听到?”他走上前,使劲摇了摇那铃铛,“明明没有声响。就算响过了又如何?许是你弄错了......”
“小师爷有所不知,这灵铎是不能被摇响的,只有感应到咒语或是......”
说到这,那南羌人顿住,似乎有些什么忌惮。
安律愈发不耐:“有一说一,有十说十,吞吐什么?还是说,你瞧不上我,一定要大师爷在这里你才肯开口?”
那人低垂了脑袋,低声说了两句南羌话,似在告罪,随后才慢慢说道:“非是我不愿告知,只是部族中的老人曾经警告过我们,若是铃铛没有法术驱动、却无风自响,那便是附近有神明靠近,需得退避三舍。”
那人说完又低下头去,安律的眼死死盯着他瞧了许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十足可笑的事情。
“有趣!实在是有趣!”他的笑到了顶点,渐渐变作一种癫狂的表情,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嘲讽,“如此,我们便去会一会这真神。我倒要看看,这神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十数张面无表情的脸汇入灰蒙蒙的山谷之间,在黑暗中悄悄靠近。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早已失去了那些人的踪迹,却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一阵冷风刮过,肖南回猛地缩回到洞口。
如果天成的军队已经行过三目关,那么夜枭搬来救兵或许也只需数个时辰之后。此刻冒险离开可能会错失与之汇合的最好机会,可继续留在洞窟之中是否就是坐以待毙?
黎明就在前方,可眼前却是最黑暗的时刻。
她飞奔回洞窟的时候,那堆火已经灭了。
那人已经醒了,站在那幅巨大的壁画下,一点清冷的光从背后勾勒出他的轮廓,恍惚间和那壁画上的神明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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