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稀薄,她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像是有一口看不见的罩子扣在她头上,一点点消耗掉她的生气。
“陛下......”
她颤抖着伸出手,将那人披散的头发拨开些、露出那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苍白的脸上却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让人不敢直视。那双曾经淡泊如古井一般的眼中,如今只有两个无限放大的瞳孔,像是漆黑恐怖的洞,当中是看不到尽头的疯狂与痛苦。
那里住着一个陌生的灵魂,像是那传说中冰冷孤傲的神明。
他的双瞳在那股可怕力量的驱使下,开始渗出血液。血线顺着他的眼角生长出来,缓慢地爬向鬓角。
“陛下,陛下......醒一醒......”
他毫无反应,就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
她去抓他的手,那双苍白纤细的手如今仿佛最冷硬的石头刻成的模样,怎样也无法撼动。
她的脑海中只停留着一句话: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串珠子戴回去。
“陛下!”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祈求着他能恢复一丝往日的神志。然而她的呼喊像是沉入深海的一个气泡,破碎之后什么回响也没有留下。
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奋力用指尖挖着他左手下那一片粗粝干硬的地面,砂石嵌进她的指甲内,鲜血从指尖渗出,她也浑然不觉,只不停歇地重复着动作,直到她可以将手伸进那窄窄的缝隙。
无法呼吸的压迫令她的手不住的颤抖,她将那人的手指一根根拢如手中,再缓缓扣紧、同自己的手叠在一起。
她想起他用朱砂落在她掌心的那个字。
“夙未......”
带血的指尖死死扣紧他的手背,将那串她先前戴在手腕上的舍利佛珠、拨向对方的手。
夙未......
她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直到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第89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肖南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潮湿阴冷的地面上,四周的墙壁围成了一个圈,将她困在其中。
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头顶方寸的地方能看到一点点星河,离她十万八千里一般的遥远。
这里是哪里?阎王的地府吗?原来地府是口深井,竟修得如此简陋。
她生前没做过亏心事,可倒是杀了不少人,阎王爷会不会把她丢到十八层地狱去呢?
她叹口气,原地转了个圈,突然发现,这空间内原来不止她一人。
狭窄逼仄的角落里有一张又窄又高的石床,床上躺着个人,看身量还是个小孩子。
地府里......怎么还有小孩子?
是个小鬼?还是阎王爷的孩子?
左右自己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肖南回眨眨眼,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起来。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子,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长衫,似乎是大人衣裳一般。
他的脸冲着墙壁的方向,似乎是在熟睡,整个身体却十分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姿势。也难怪如此,他身下的那张石床实在太过狭窄,只要稍有偏移便会掉下床来。
正想着,那孩子身体一抖、似乎做了噩梦,随即便失去平衡从石床上跌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眼睛和那孩子惊醒的脸瞬间便对上了。
那是一张稚气的、还未长开的脸,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睛已有些初见端倪,目光流转间像是含着一汪水,四周的黑更衬得他的皮肤明晃晃的,那是一种常年见不到阳光的苍白。
真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男孩眨眨眼,清明渐渐浮上眼底,他在地上坐了片刻便站了起来。
“喂。”
那孩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径直走到角落里。
看不见她吗?
她不死心,又跟在后面凑了过去。
男孩坐在角落的一处石板上,打坐的姿势甚是标准,他面前摊着一卷经书,破破旧旧的,瞧着有几分眼熟。
然而更眼熟的还在后面。
当看到那孩子手腕上的东西的那一刻,肖南回整个人一懵。
那是一串形状略有不规则的珠串,在那还未长成的手腕上显得略有些宽大。
那样珍贵、稀罕、又奇特的东西,这世间应当不会有两样。
她又仔细看那孩子的眉眼,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这是......在那人的梦里吗?
男孩点上一盏油灯,开始磕磕绊绊地念着那经书上晦涩的文字,一念就是大半天。
她贴在那经卷上面仔细瞧那鬼画符一样的文字,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名堂来,她从起先的困惑到好奇,最后在这催眠般的念经声中昏昏欲睡。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睁眼一看,头顶的星空已变作白日,而那孩子也不在经卷前了。
四周光线亮了些,她发现周围环形的墙壁上实则嵌着一圈旋转的石头楼梯。上方隐约有人声传来,她顺着石阶盘旋而上,便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一处石头开出的洞口前,而那人声便是从洞外传进来的。
仔细听来,说的都是些国策国论,甚是无趣。而他听得倒是专注,时不时地还要回答对方的提问。
她凑近了、使劲往洞外面瞧,可外面一片刺眼的亮光,她只模模糊糊看到半截人影坐在那里,脖子往上便都看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