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一些。
“陛下自有定夺,臣不敢妄言。”
哼,不就是踢皮球,她看都看会了。
“哦?孤还以为你会为青怀候求情,毕竟白氏当斩诛九族都不为过,他身为外臣竟然敢向孤开口留人,是笃定孤会为他手中兵权所迫、言听计从?”
肖南回蓦地冒出冷汗。
她犯了个错,便是先前同她独处久了,竟当眼前的人还是之前的钟离竟。
钟离竟总爱说‘无妨’,时间久了她便懈怠了。
“义父全家为白氏逆贼所害,血洗碧疆都不足以平息这仇恨,又怎会裹挟私心?更不敢要挟陛下,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还请陛下明断。”
她单膝跪地说着这番话,却不敢抬头看眼前人的神情。
帝王之心谁能知晓?与其不懂,不如不看。
许久,就在她以为跟前站着的人是不是已经离开的时候,对方终于说话了。
“孤本是为月色而来,却叫你那哭坟一般的声音给扰了。便罚你在孤的大帐外守夜,不离寸步直至天明。你可认罚?”
肖南回斜眼看了看天色。
今夜是个阴天,地上连月光投下的影子都看不见。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咬牙切齿:“臣认罚。”
夙未满意地点点头,临走之前又悠悠地加上一句:“明日寅时开拔,切莫迟了。”
第97章 回不去的故乡
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大帐内依旧亮着烛火、人影攒动。
肖南回起先想打起精神偷听一下,那帐子里的各路将军都在商量些什么弯弯绕绕,可这一回大帐内围了个严实,她是一个字也没听清。
她本就已经十分疲惫,这夜守下来早已困得眼皮打架。
不过也亏得这阵挡不住的睡意,她竟一时忘了肖准和白允的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拔营的队伍返回了三目关。
肖准不知同皇帝说了什么,竟真的保下白允一条性命,连同那白家最小的孩子白芮一起、在黑羽营的押送下返回阙城。
肖南回事后回想,那很可能是因为抓捕白鹤留的围剿计划失败了,天成需要一点握在手中的筹码、抑或是宣判定罪的对象。
白鹤留逃了。
在丢下妻子儿女之后,独自一人消失在碧疆崎岖诡谲的地平线上,像是一抹挑起战争的幽魂,似乎自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清洗渗透在各个角落的白氏残部成了天成军队的主要任务,不断有归降的小股士兵出现,他们大都曾经是出身天成岳泽军的旧部,在过往的十几年间背井离家、乡音已变、食他人俸禄,即便归降也不可能重新获得信任,只得暂时以俘虏的身份被安置在彤城附近的屯兵处。
终于,临近年关,凤凰回巢。
以皇帝为首、班师回城的队伍踏上了归途。
一路下来,不断有白氏流寇在各地被截击的消息传来,其中以纪州赤州交界一带的怒江沿岸、北部冢山居多,这两处地方分别是纪州入赤州的南北必经之地,想来是企图趁王座未归之时突袭都城。
怒江曾连年水患,常年驻有雁翅营的兵力,冢山却以山岳居多、人迹罕至,原本并不是各营常驻之地,为何会突然之间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军队呢?
肖南回突然想起大约一年多以前,皇帝曾派肖准前往冢山剿匪。
她那时心中多有不满,认为肖准一代大将军,实在不该被如此使唤。可如今看来恐怕剿匪是假,驻兵是真。假借剿匪的名义将手伸到平日里少有踏足的地方,再不动声色地埋下日后收网的细线......
蓄谋已久。这绝对是蓄谋已久。
行兵打仗,须臾之间。养军布阵,却岂是一日之计?
在皇帝深不见底的心湖之中,代表收复碧疆的石子原来早已投下,她如今所见,不过湖面泛起的一点涟漪而已。
可越是如此,她心底的那份疑惑就越发浮现得清晰起来。
肖准对这一切都是知情的吗?那她呢?她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棋局中,有着怎样的位置、扮演着哪一颗棋子呢?
各军论功行赏,她自然被记了一大功,可光要营那些陌生面孔的同僚大都不知道:她究竟在这场战役中贡献了什么。只偶尔同夙平川远远相望或是在行伍中擦身而过时,两个当事人会有短暂的眼神接触,证明过往的一切不是虚幻、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
郝白因医治皇帝有功,据说得了不少好处,但他同肖南回说:自己颇有风骨地拒绝了封赏,只要了一辆马车来装他在碧疆各地采来的奇花怪草,迫不及待地拉回晚城去了。
肖南回事后觉得,那马车里一定还有些别的,但也再没有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测。
毕竟她准备那辆马车的时候,是特意留了伍小六的位子的。不拉那胖子,空出来的位置一定不小。
她的本意是想让伍小六跟随郝白回晚城去的,毕竟那里常年湿润温暖、物产丰厚,向来是块养人的风水宝地,可伍小六执意要跟着她,自称是要去皇都开开眼、涨些见识。可方才骑了一日的马,伍小六便嚷嚷着屁股开了花。左右她也不能真的把这胖子扔在路上,也就只能再找了一辆后勤运送粮草的车,将他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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