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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不知这一回,又是哪家的王公贵胄出了岔子。
    一空勾了勾手指,那小沙弥甚是机敏,连忙凑近来。
    年轻主持白净的脸上显出几分狡黠,压低嗓子问道:“可是大户人家的马车?”
    小沙弥显然身经百战、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当下肯定道:“弟子瞧过了,是丞相府的马车呢。”
    一空愣了愣,喃喃道:“不会是又来讨安神香的罢?”
    这老丞相的失眠症真是愈发厉害了,这深更半夜的竟又找上门来了。
    早知如此,他当时应该多报几两银子的价钱的。
    一空站起身来,正准备伸手去取放在一旁的袈裟,便听得殿外有了响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夹杂着另一名弟子的低声劝阻。
    “施主!两位施主莫要往前去了,住持今夜要念经超度、吩咐过不能打扰的......”
    啊,他这徒弟们教导的倒是很知趣,晓得给他这个住持争取一点穿戴的时间。
    趁这功夫,一空已系好袈裟,方摆好点油灯的姿势,一道清浅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
    “一空法师。”
    一空听得那声音一愣,随即快步迎出殿去,那月下踏雪而来的两道身影却已行至大殿门前。
    “听闻一空法师正在念经超度,不知能否多算一人?”
    男子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配上那张清冷淡泊面容,倒像是云游至此的修行者、一时兴起叩响山门。
    可他身后那青衣侍卫,举止步伐中却透出一丝咄咄逼人来,杀气似乎比平日更甚。
    “主子已接连赶了半月的路,未入城中便马不停蹄地到了你这。你莫要往日一般婆婆妈妈,若是耽搁了......”
    “未翔。”
    男子轻唤一声,那青衣侍卫只得气哼哼地闭了嘴。
    一空定了定神,轻轻挥了挥手将两个小沙弥派了出去。
    “烛鱼,你与瓶儿在大殿外守着,不要让旁人进来。”
    两人应声退下,挑了灯笼去偏殿守着了。
    男子瞧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虽未开口但意味已明。青衣侍卫看一眼一空,转身便消失在屋脊飞檐之间。
    “深夜造访,还望法师不要见怪。”
    男子嘴上客气,却根本没有行礼赔罪的意思,只淡淡打量眼前这和尚,目光最终落在对方那趿拉着一半的鞋子上。
    一空有所察觉,将那只脚往后藏了藏。随后抬起半边眉毛,便瞥见对方身上那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玄色黻衣。
    九色缠枝纹张牙舞爪地绣满了身,在酥油灯映出的火光下,游走出一道道耀眼的金光来,令人目不敢直视。
    “小僧不敢,只是不知小僧今日见的是钟离公子,还是......”
    夙未瞧那狡猾和尚一眼,偏不给他答案,只挥一挥袖子、径自迈入大殿深处。
    大殿正中那坐皱了的蒲团还未收拾,周围乱七八糟地散着些经卷和油布,最抢眼的还是那已经褪了色的红漆木匣子,那是大殿上供着的香火台,如今已被拆开,当中的碎银铜板摊了一地,似乎方才有人在这清点过。
    当真是间小到不能再小的庙,竟要住持每日亲自清点香火钱。
    一空已后脚跟了过来,留意到对方玩味的目光,竟还能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将那匣子收好,仿佛那当中并非铜臭之物,而是些流传已久的至上法宝。
    三两下收拾完毕,他又从那叠成宝塔状的油灯中随意取了一盏端在手上。
    “公子请在此处稍等片刻。”
    说完一空便钻进那经幡之后,片刻过后抬着一张眼熟的小案又钻出头来,将那案子正对佛像摆在蒲团旁,自己席地而坐,将唯一的蒲团用手抚平,推到男子面前。
    男子盯着那蒲团,一时没有动作。
    “今日为何不请我进内殿坐坐了?”
    一空依旧笑眯眯的样子,状似随意地指了指身后慈眉低垂的大佛:“内殿瞧不见这尊佛像,小僧......”
    男子细长的眼微微挑起:“你怕了?”
    一空终于顿了顿,诚实地叹出一口气来。
    “按例公子每月都要来寺里一趟的,如今因碧疆一事耽搁数月,小僧有些心生惶恐啊。”
    男子终于决定放过他,轻巧落坐那蒲团之上,打坐的姿势竟瞧着比一空还要老练不少。
    “佛门出身,竟也惊惧无妄之事。”
    和尚对这令人吃瘪的说话方式显然早已习惯,将坐在炭盆上烧得正好的铜壶取下,心平气和地斟上两杯茶。
    “小僧只是遵从师父的遗愿,尽心做好分内之事,唯恐疏漏不查、酿下隐患。”
    夙未指尖轻点小案上的如兽眼一般的琥珀色木纹,那是上等迦南木料经年摩擦才会有的色泽。衬得其上的紫砂茶杯同那只漆黑的降魔杵一样乌漆墨黑。
    “那依你所见,可有疏漏啊?”
    一空没有看向眼前的人,只静静望着小案上那一双小盏中盈满的清茶。
    “公子从前,都会先喝一口这茶水的。”
    夙未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本就不喜饮茶,今日看这茶杯分外不顺眼罢了。”
    “公子从不提喜恶爱恨的。”
    一空清澈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小几上摇曳的烛火也跟着明明灭灭,将周遭四尊护法金刚怒目圆瞪的脸照地有几分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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