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回看着丁未翔那张严肃中透出一股子古板的脸,突然有点想笑,又突然生出些理解。
跟在那样一个人身边,确实得是个忠直难折、却没什么歪心思的人。
她故作生气,将头扭到一旁。
“我当你是想我来帮忙,未曾想却是把我当成个麻烦。”
果然,那厢便有些被误解的焦急显露出来。
“规矩就是规矩,我又不是针对你一人......”
这倒是实话。
她点点头,转过身望向对方的眼睛,慢慢开口道。
“听风楼上那一箭,当真不是我射的。”
丁未翔愣住,似乎没料到肖南回会在此时提起这件事。
他木讷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纠结,随后又恢复如常。
“我信你。”顿了顿,他由衷补充道,“你的箭法没有那么好。”
肖南回心头方才升起的一点感动瞬间坠落。
“还有事么?没事我先走了。”
丁未翔面无表情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她。
“这是黑羽营的腰牌,需与你手腕上的铁环一同出示,方能通行。为了不引起无关人等的注意,如今你仍保留光要营营卫一职,但私下规制调度按照黑羽暗卫,方便行事。腰牌在人在,腰牌若丢了,军法处置。”
肖南回接过腰牌,欣喜稀奇的神色遮掩不住,左右上下地看着。
这可是黑羽营的腰牌,全天成上下也没有几块。
“春猎之前的这段时间,如有需要你都会频繁出入于此,除此处外,你不得将任何关于此案的文案卷宗带出或泄露,在外提及亦不允许。如有违背,军法处置。”
左一个军法处置,右一个军法处置,究竟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肖南回盯着手里的腰牌,突然就觉得这块板子没那么好看了。
曾经她孤身一人追查肖家往事,即便深入霍州调查秘玺之事,身边能够信任的帮手也只有伯劳。但彼时她并不觉得孤单,也并未觉得前方的希望其实是很渺茫的。
可如今她能得到普天之下最得力的助手,却觉得前路艰辛、未来陷在一片雾气弥漫的夜色中。
她要从何查起呢?
想着想着,肖南回本已离开的脚步突然顿住。
“丁未翔。”
她很少叫他名字,一开口便觉得别扭无比,可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便更别扭了。
丁未翔转过身来,肖南回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那个......眼下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
“白允如今被关在何处?我能否见她一面......”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敢抬头,担心一抬头便迎面赶上一句拒绝。
然而事实是,即便她不抬头,这拒绝来得也是很快的。
“不行。”丁未翔的回答斩钉截铁,“你不知道么?我只听主子一人吩咐。”
尽管知道要求的事十有八九会被拒绝,但她并不想看那狗腿子欠揍的表情。
肖南回咬紧牙根、勉强挥了挥手。
“算了,当我没说。”
“未翔。”一道声音自高楼之上飘下,断断续续却不容动摇,“肖姑娘也不是外人,别忘了先前叮嘱你的话。”
丁未翔的脸色变幻起来,肖南回从来不知,这人竟还能做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可是主子......”
“孤乏了,先回去了。有阿飞等着,你把事情办妥了再回来吧。”
说完,不等丁未翔有所反应,那声音已消失不见。
肖南回抬头望去,亦不见高楼之上有什么人影。
她看向丁未翔,对方也在看着她。
许久,她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一些。
“冤有头债有主,丁中尉莫要将怨气撒在我身上,还是快快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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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南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又回到了静波楼中。
她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对前面带路的侍卫抱怨道。
“陛下是没地方关人了么?怎地非要选在这离宫内如此近的地方,就不怕被人一锅端了......”
“肖营卫,注意你的言辞。”前面的人没回头,声音也有几分闷闷的,“所有与白氏有关的讯息都集中在此楼之中,白氏本人当然也不例外。”
“既然就在此处,方才为何不肯带我前来?”
“白氏身份如今何等敏感招风,你还赶着这时候要去见面,是嫌肖府在这件事上陷得不够深吗?”
肖南回一梗,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险些忘了那日行宫大殿之上的凶险。
天子身边难做事,在岭西的时候,她可没这么懈怠。如今不过短短几月,她竟然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她收敛神色,沉声道。
“我寻她是有正事要问,你若不放心,就在旁边看着。”
“到了。”丁未翔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一眼,“莫要仗着陛下维护便舞起来了,真到了生死大义的时候,陛下亦不会偏袒你。”
什么生死大义?肖南回觉得有些好笑。
若依她言,那人最瞧不上的,恐怕就是所谓的生死大义了。
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她皱起眉头。
“好暗。”
“陛下吩咐过,此处不可以点灯。”
丁未翔伸出手在一旁的石壁上扣了几下,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火光从另一侧渐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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