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躺够了,便快些回寺里去吧。你师父等你种菜呢。”
凌乱的马蹄声远去,烛鱼仍坐在草丛中,许久才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他被今晚这一连串的事件搅得昏头昏脑,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向山上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又回到了寺门前,夜色中站着他最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在等他归来。
“师父!可算见着你了......”
他开心地大叫着、又三步并作两步地扑上去,巴不得将自己如何遇险、又如何机智脱险的事一股脑地倒出来。
可才刚吐出几个字,他便瞧见了一空身后不远处背着个大背囊的白衣郎中,大半截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人怎么跟出来了?莫不是呆够了、终于要走了?
烛鱼又有些开心起来,可随即他发现一空手中也有个简简单单的行囊。
自他被捡来寺中记事起,住持似乎就没有走出过永业寺。
小沙弥的眼神中透出些许迷茫。
“师父这是要出远门吗?”
一空笑着点点头。
“去把咱们寺中最快的马牵出来。”
烛鱼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师父,咱们寺中最快的......最快的是林婶送菜用的牛车。”
身后的郝白笑出了声,一空却收敛了笑容。
“郝施主趁着如今能笑便多笑笑吧。往后路途艰险,怕是再难有此情此景了。”
第158章 落子无悔
肖南回睁开眼,发现自己仰面倒在一段石阶的最下方。
烈焰在巨大的石门后燃烧,火苗像是怪兽不断试探的触须,时不时卷入门内、又飞快缩回。
她呆呆瞧了一会,才重拾被摔得七零八碎的意识,挣扎着爬起来。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丁未翔已将夙未扶起身来。她猛扑过去,一把抓起对方的手,细看那掌心被刺后的伤处。
一点残存的血迹中,依稀可见掌心中的那个黑点,像是嵌在玉中的一点磨痕。
肖南回紧张地看着他,声音比神色更紧张。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有没有......”
他静静看着她,眼神中有一种孩子气的捉弄,故意等她词穷才缓缓开口。
“没有。”
“可、可是为什么?”她有些结巴,仍捏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你不是说那机关有毒?可是那邹思防中的毒?”
一旁的丁未翔一直没有说话,但她觉得他并不是没有话讲,而是他要讲的话已经让她问尽了。
夙未沉思了片刻,随后认真答道。
“许是因为那机关年岁久远,上面的毒已经失效了吧。”
失效?那装秘玺的匣子不知在北地沼泽中泡了多久,捞上来不也没见失效,照样让那邹思防半死不活地躺了半个月吗?
肖南回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偏偏又没有证据、更不知该如何理论,一时间有些又气又委屈。
她这番心情摆在脸上,对方自然看得明明白白,却故意不再提及此事,只示意丁未翔探查周遭情况。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将那沈石安当天灯点了,沈家不会善罢甘休。等火一灭,他们便会召集全部人马鱼贯而入,到时候便是一场恶战。”
丁未翔自知多问无益,撕了片衣摆捆在木棍上做了火把,照亮四周。
这是一处阴暗的密道,空气潮湿憋闷,丁未翔手中的火把暗了暗,变成了虚弱的暗红色。
石门外的火焰还在吞噬着洞窟内的空气,周遭的温度不断升高,肖南回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心中那点死里逃生的喜悦渐渐凉了下来。
“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像是太久没有开启过,别不是那沈家的祖坟吧?”
“这里有些水汽,应当不是山腹中的死道,只要沿着走定能......”
丁未翔话还没说完,突然便顿住。
“怎么了?”
她不解地凑过去,随即也定住了脚步。
火把微弱的光亮下,她明明白白地看到这密道在几丈远之后分成了两道。
肖南回深吸一口气,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率先对丁未翔开口道。
“你带着他走这边,我去把他们引到另一边。”
丁未翔还没开口,男子飞快下了定论。
“不行。”那两个字他说得很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若要分开,也只能是我同她一路。”
许久,她听到丁未翔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来。
“属下恕难从命。”
肖南回长叹一口气。
这是又回到了当初下这洞窟时的情景,三个人各有各的坚持,就像三瓣永远分不明白的橘子,扯来扯去非要等到三瓣橘子都分崩离析为止。
她不想这样。
“或许我们也可以一起走......”
丁未翔看了她一眼。
“即便这道路与外界相通,多年未有人踏足,未必条条通畅,若遇险阻耽搁下来便会遇上沈家追兵。”
她不甘心。
“那不然我先去探一下......”
这回换夙未看她一眼。
“你怎知这条道往下走是否还会分岔?又怎知需要行多久才能探到尽头?”
她终于不说话了,密道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丁未翔才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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