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里的僧人怎的各个瞧着都有些狡诈,眼下这个又如此难缠,当真不是故意要同她作对么?
李素鱼忿忿不平地思索着,脚下急着撤退,转过回廊前一个没留意,冷不丁撞上一个厚墩墩的身形,对方是纹丝未动,她已连人飞了出去。
她从小活得金贵,小时候莫说摔跟头、就连划破一根指头都要哭上半天,如今长大了也是怕疼,眼下当场便觉得委屈不已。
晚来一步的小丫鬟大惊失色,扶起自家小姐,两人怒目望向那“罪魁祸首”,却是另一对主仆。
那是两个年轻男子,各个生的一张圆脸,却偏偏配了一双鼠目,平白有种面厚心黑的奸猾感,加上衣衫虽然用料不菲,可配色却十足的艳俗,从头到脚弥漫着一股市井气,她打眼一瞧便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定是城里哪户发了家的商贾。
李素鱼收回了目光,将因疼痛而泛出来的两朵泪花生生憋了回去,起身的一瞬间已经恢复了大小姐的气度。
“这里是寺院,怎的走个路还如此横冲直撞的?下次撞了旁人可就没我这般好说话了。”
她说完,不再看那一对神情怪异的主仆,甩了甩袖子快步离开。
“小姐!等等我,咱们现下是不是该回去了......”
小丫鬟步履匆匆地跟在后面,实在不知眼下算是个什么情况,刚一开口便被自家小姐顶了回去。
“回什么回?!来都来了,怎能就这么回去了!”
李素鱼只觉得心中憋闷、一身狼狈,她望向不远处大殿的方向,有些不甘心道。
“你说,这寺求姻缘灵不灵的?”
小丫鬟一愣,下意识便觉得有些不妥。
“小姐,听闻这大殿乃是年初才修的呢,现下不知是否开了。您别瞧那新上的的瓦金光灿灿的,定是不如以前那老旧的灵验、法力也要不如许多,是以这签咱还是不求了吧......”
她苦口婆心说了这许多,可自家小姐却越劝越拧巴,总觉得就得在今日为自己讨个说法才行。哪怕是佛祖给的说法呢。
“今日过后,没个一年半载我怕是出不了府了。你就当我昏了头,便让我求一次好不好?”
小丫鬟面露惧色。
求签这事,是否灵验另当别论。这结果若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回头岂非又要一番鸡飞狗跳?
李素鱼望着自家小丫鬟,怎会不知对方心思,当下握住对方的手,真诚道。
“金荷,从小你便跟着我,府上我也就能同你说说心里话。今日这事,换了旁人定是不会帮我的。你就说,你还是不是同我一条心的?”
小丫鬟望着自家小姐单纯又急切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狠狠点头。
“我自然、我自然都是同小姐一条心的!”
“那就好。”
李素鱼目的达成,二话不说拉起金荷向着大殿的方向而去。
穿过禅房、又沿着游廊走了百十来步,一座新修的金顶宝殿便显出来。
只是那殿门虽处处修得圆满宏伟,四周却空空如也、瞧着有些荒凉,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灾后还未重新建好,亦或是本来风水就有些问题,否则好好一座寺庙大殿,怎的就受了灾让雷给劈了呢?
李素鱼呆呆望着那殿门入口处,正要拾阶而入,冷不丁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青衣男子,抬臂便拦住了二人去路。
“这大殿里的佛像还未塑金身,姑娘不如改日再来。”
对方来的是悄无声息,将少女同她的丫鬟齐齐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
“无妨,本小姐不计较这些。”
自古好事多磨,李素鱼的倔劲上来了,竟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抬脚便要往前闯,眼见那侍卫眉头一皱就要出手,金荷斜里一个健步便扑了过来,一把便将那青衣侍卫抱了个满怀。
“大壮!大壮是你吗?!这么多年没见你咋长这么高了......”
那侍卫的手就按在刀上,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放手......”
谁知那小侍女又怂又倔,松开胳膊的一瞬间又转而扑向他的大腿。
“不、不放!你不能离了乡就不认我了呀,说好要等我拿了身契后娶我呢......”
青衣侍卫无法,只得铁着脸、连拖带拽地将人往外撵。
金荷机智地冲李素鱼眨眨眼,后者心领神会,连忙提起裙摆向着那半掩着的殿门而去。
半掩着的高大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细小尘土迎面而来,她咳了两声、四下张望着。
大殿内正中金丝檀木雕就的佛像还未完工,四周经幡倒是已经挂满,香案上无人供奉,油灯也不见人点。
她吸了吸鼻子,疑惑地皱起眉来。
这大殿上,除了一股子木头味,怎的有股云叶鲜和那新恒记烧鹅的味道呢?
不是说庙里的和尚都各个吃素、不近酒色的吗?怎么会......
她还没想明白这问题,视线便被那香案下面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只新漆过的签筒,里面的竹签子码得齐刷刷的,看着像是新放进来的。
李素鱼心跳快起来。
像还没塑好,签筒却已摆上了。听闻这永业寺消业最灵验,算姻缘应当也不差?方才鹿松平同那颜春花,莫不是在这里求的姻缘吧?
回想方才看见的那两人身影似乎就是从大殿方向来的,她心底的猜测便愈发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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