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回来了?”兰月正在房中整理衣裳,见她回来,立身福了一福。见她两手空空,愣了愣,“不是去采野菜了?”
野菜呢?
“直接送去膳房了。”顾燕时噙笑,又意犹未尽地跟她讲,“我适才在外面多逛了逛,旧宫真的好大,比洛京皇宫还要大不少呢,也不知当年为何弃置不用。”
不仅是大,此地的宫苑即便已年久失修,也能看出昔年的精致讲究,许多地方比洛京皇宫修得要更好些。
兰月低头继续叠起了衣服,听言轻喟:“奴婢听说,好似是为了什么江湖上的事。嗯……只听孙嬷嬷提了一嘴,说是先帝昔年为了躲什么人,就迁去洛京了。”
顾燕时讶然:“先帝贵为天子,还要躲人?”
“奴婢也觉得奇怪。但先帝……”兰月言到即止,意有所指地转了下眼睛,“若是惹人恨,倒也不足为奇。”
“这话在理。”顾燕时点点头,吁了口气,坐到床边。
先帝那样的人,招谁恨都不稀奇,她现在想起他都还怕得很呢。
又闻兰月道:“若什么人恨先帝,想来必是先帝的不是。”
必然是的!
顾燕时不自禁地点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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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五月,暑热渐浓。晌午时分,阳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太液池边的柳树间绑了吊床,苏曜仰面躺在吊床上,一只手随意地搭着额,眉心浅蹙。
太热了,烦。
烦躁使人胡思乱想。
他强自闭着眼,意欲稳住心神。半晌却还是耐不住,探手一摸,将细于腰间的香囊拿到了眼前。
本朝尚黑,这香囊以黑色为底,一条金龙盘旋于云端之间,威风凛凛。
不过他更喜欢内里绣着的狐狸。
苏曜凝神看了会儿,又将香囊撂下了。双手枕到脑后,他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小鹌鹑过得怎么样了。
旧宫破败,他猜她该撑不了多久。可眼下已愈月余,她竟毫无消息传回,更不曾提过回宫,让他莫名生恼。
由着她去吧,
关他什么事。
他深深地缓了口气,复又阖上眼睛。
林城寻过来的时候,他几要睡着。闻得人生,苏曜眼也不睁地皱眉:“好吵。”
林城颔首:“已寻到十一位了。陛下……”
“够用了。”苏曜口吻悠悠,扯了个哈欠,“他们不知是朕要用他们吧?”
“不知。”林城道,“先前布在江湖里的眼线假称要报世仇寻的他们,他们都道只是些私事。”
“很好。”苏曜睁眼。
林城神色发沉:“陛下究竟要做什么?”
苏曜一撑,蓦地坐起来:“朕那日仔细看了看你呈来的供状,突然有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林城满目提防。
苏曜长腿蹬在地上,蹬得吊床一晃一晃,仿佛秋千:“那人不是说,他不是不能招供,只是信不过朕派去的人。若亲眼见到朕,他就什么都愿意说?”
“那分明是使诈!”林城神情一急,“先前押出来的两个都死了。若将他押出旧都,必定也会被灭口,陛下万不能信他!”
“那若不是使诈呢?”
“那……”林城僵了僵,“那也不能赌啊!那些人穷凶极恶,纵使他真熬不住刑有意招供,他们也决计不会让他开口。一旦他离了旧都,他们必定痛下杀手,这线索可就又要断了。”
“那若他不离开旧都呢?”苏曜再度反问。
“他不离开旧都,如何面见陛下?”林城脱口而出,言至一半猛地领悟,霎时脸色煞白,“……陛下?!”
“嗯。”苏曜垂眸,点了点头,“朕想去旧都一趟。”
“不可!”林城断喝。
“为何不可?”苏曜神色平静,唯嘴角挑了一下,溢出几分狠戾,“等了这么多年,才抓到这么一个活的。朕得查下去,给皇长兄一个交代。”
林城锁眉,无声地看一看他,一字一顿道:“若臣是他们,便会抓住这个机会,行刺陛下。”
“可这到底还是朕的天下。”苏曜立起身,淡看着林城。
他比林城生得高些,居高临下的睇视不免令人生畏。
但他转而笑起来,笑音戏谑:“为天子者,被几个江湖怪人逼得只敢躲在洛京,像什么样子?”
林城只想劝住他:“陛下……”
“躲又有什么用?”苏曜淡声,“父皇躲了大半辈子,倒搭上了皇长兄。朕再继续躲——”他啧了啧,“不让朕儿孙满堂了啊?”
林城沉默以对。
苏曜说正事时常插科打诨,听来不太正经,可这话道理却对。
——堂堂天子,凭什么被一些江湖人士逼得只能缩在都城?
他斟酌须臾,定住心神:“陛下若心意已决……臣即日便召无踪卫尽数回京,准备护驾。”
“这才对嘛。”苏曜颇含赞许地点一点头,“去吧。明日早朝,朕会与百官商议。”
“诺。”林城抱拳,退开,下一瞬又忽而想起什么,再度皱眉抬头,“……陛下要去旧都则罢,找那些百事通又为什么?”
“还没想明白啊?”苏曜慢悠悠地摇起头来,“笨了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曜:那边条件那么差,她肯定过得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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