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听。”他嫌弃得直言不讳。
他喜欢她的名字,但单拎出一个时字来喊,他嫌不像她温软可爱的样子。
顾燕时噎了一下:“那你自己想一个?”
“好。”他打了个哈欠,“我慢慢想。”
这话里很有些倦懒与敷衍的味道,她看出他困了,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也打了个哈欠,就从他胸口挪下去,裹进被子安心午睡。
冬日在暖融融的屋子里裹着棉被最易生出困意,顾燕时的眼皮很快就发了沉,扯拽着她进入梦乡。
是以他一声低笑,她也没什么反应,却听他忽而道:“燕燕?”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一下子转过身。
苏曜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燕燕。”
“嘶——”她身上一股恶寒,打着寒噤缩到床榻最里,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是她让他自己想的,可她没想到他会喊出个叠字。
叠字听上去有点恶心。
“不好听吗?”他却对这叫法很满意,翻身逼到她跟前,在她唇上一吻,“多可爱啊?燕燕——燕燕——小燕燕——”
他喊得抑扬顿挫,她在听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终于受不了,柔荑蓦然捂住他的嘴:“还是……”她神情僵硬,“还是叫母妃吧!”
苏曜眯着眼睛,饶有兴味地欣赏她的窘迫。
并暗自记住了这份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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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曜在午睡后回到了宣室殿,下旨命六尚局各做准备,奉太后去杭州观雪。
旨意一下,六尚局即刻忙碌起来。
林城在入夜时分听闻了消息,赶到宣室殿求见。
彼时苏曜正兴致勃勃地坐在寝殿里烤栗子。炭炉放在面前,他袖手席地而坐,待得栗子被烤出裂口,他再执起长筷,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夹出来。
“陛下。”林城入殿的时候,苏曜刚成功地夹出一枚。栗子被丢进银碟时滚出几声闷响,他往前一递:“吃吗?”
林城无心多看一眼,驻足拧眉:“这个时候,陛下要去杭州?”
苏曜抬头,一本正经道:“不是朕要去杭州,是母后要去杭州。”说着一指炭炉对面,“坐。”
林城盘膝坐下:“便是为了静太妃,这也不是办法。无踪卫近来遇袭多次,来者打的虽是真元教的旗号,下手可照样狠毒,陛下此时出城就是送死。为了一个正邪难辨的静太妃,陛下……”
“你听朕说啊。”苏曜衔着笑,又拣出两颗烤好的栗子丢在银碟里。
“事情是太后提的,太后是为了给朕解围。个中道理朕明白,太后也明白。”他边说边抬眼。
林城眉心紧蹙:“那又如何?”
苏曜撇嘴:“朕明知她的用意还驳她,要么显得朕不识好歹,要么便会让她察觉端倪——她这么大岁数,老人精了好吗?万一她想追查,朕根本瞒不住,到时再把她吓出个三长两短,百日国丧又得吃斋。”
“……”林城沉吟片刻,“臣有句大不敬之言。”
“知道大不敬就不要说了。”
林城无语凝噎。
“哈哈哈哈。”苏曜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从银碟里拿起一颗不太烫的栗子剥了起来,“说吧。”
林城颔首:“臣觉得,显得陛下不识好歹这事……于太后而言倒没什么。”
“哦。”苏曜把剥出来的栗子扔进口中,点头,“是啊。”
林城大喜:“那陛下不妨……”
“可朕现下不是有求于她吗?”他一喟,“静母妃这事还需母后帮朕一同撑着,朕这会儿不敢得罪母后啊。”
他边说边一再摇头,林城神情紧绷:“臣多一句嘴。”
苏曜嚼着栗子嘲讽:“你一贯多嘴。”
林城皱眉:“臣不大懂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若静太妃身份干净,自然好;可若她真有什么,陛下如今这样上心,到时要如何自处?”
“有什么如何自处?”他低头抠起了下一枚栗子的壳儿,“把那些人清扫干净,留她一个,不行吗?”
“倘她愿意自然行。”林城吁气,“可若她心里有恨呢?陛下就不怕枕边人给自己一刀?”
“哈哈。”他笑两声,终于将那枚栗子剥开了,“不怕啊。”
他噙着笑,又嚼起了栗子:“反正那时候大哥的仇都已经报了,朕是死是活也无伤大雅。不过么……”
苏曜的笑意敛去大半:“倒也不妨先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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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过了七日,皇帝就奉太后离了洛京,往杭州去。
因他前阵子刚遇过刺,沿途所过之处,官员侍卫都很紧张。所幸一路平安,小半个月后,圣驾住进了杭州官员备下的别苑。
顾燕时的家就在江南,却只是苏杭之间的一处小城,杭州她从未来过。
她因而有些禁不住地兴奋,安置妥当后便拉着兰月出去转了一圈,稍走出一段便知住处原离西湖不远,稍拐过两道弯就看见了西湖。
西湖辽阔,现下湖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冰上又覆了一层淡淡的雪,景致如梦似幻。
顾燕时立在湖边看了一会儿,不禁玩心大起,想到冰面上走走。可刚踏出一只脚,脚下就响起了轻微的冰裂声,吓得她猛地往后一缩,吸着气不敢再上去了。
背后于是响起了嚣张的嘲笑声。顾燕时一听声音就知是谁,狠狠地转首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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