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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宫里,总归没什么自在可言,连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
    那天底下其实还有一种活法,叫做“得过且过”。
    顾燕时觉得疲累而麻木,轻轻一喟,神色黯淡地看向不远处的宫女:“告诉陛下,我想见阿狸。请他进来吧。”
    “诺。”那宫女垂眸轻应,即刻前去禀话。只消片刻,阿狸如闪电般窜了进来。
    “喵!”它看见她,情绪就不一样了。见她坐在床上,它一下子跳上去二话不说钻到她怀里,继而回过身,耀武扬威般地朝苏曜呲牙。
    苏曜信步入殿,面上挂着浅笑。离床榻还有两步远时,他被阿狸凶得停了脚,无可奈何地瞪回去:“凶什么凶啊。”
    顾燕时将阿狸拢在怀里,一下下抚着。她低着头,眼中没什么神采。
    他想这总比不理他要好,遂又上前两步,坐到床边,伸手也摸了摸阿狸,故作轻松地问她:“好些了?”
    顾燕时含糊地“嗯”了声,沉吟半晌,轻问:“渴不渴,我去给你沏茶?”
    苏曜敏锐地察觉不对,连摸阿狸的手都僵住:“燕燕?”他的视线凝在她面上,惊疑不定地划了几度,接着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没有呀。”她摇头,漫不经心的样子,唇角甚至扯出了一点笑,“我没什么事。”
    他盯着她,不住地打量,半晌不知该说点什么。
    她平日不是这样的。
    他们在一起的时日,他虽没太见过她生病,可她一个女孩子,每个月总不免有一两日会不舒服。在那样的时候,她惯是能懒则懒,亲自沏茶这种事漫说去做,她就是连客气一下也不会。
    这原也是不必有的客气。
    他于是迟疑着抬手在她额上碰了下,见确是还烧着,心弦绷得更紧了些:“……你好好养病,多睡一睡吧。”
    “好。”她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很乖巧地躺了回去。
    这种乖巧熟悉又陌生,让苏曜心底更慌了一重。
    他是见过她这样乖巧的。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她有所求,又很怕他,他说什么她都听。
    可现下不是那个时候。
    苏曜一时怔忪,她已盖好被子,眼睛望着他。
    她生得很美,初时的时候尚有三分稚气未脱,这两年愈发多了妩媚。那份妩媚却又不俗,干干净净的,一颦一笑都很动人。哪怕是在病中,眼底眉梢也犹有韵味。
    他因而很爱盯着她看,觉得百看不厌。现下他却莫名慌乱,忽地不敢看她。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声音柔顺:“陛下要在这里陪我么?我也未必睡得着,我们可以说说话。”
    顾燕时一字一顿地说着,心绪渐渐宁静下去。
    她在摸索日后的活法,好似很顺利,她已摸到了些门路。
    她想有情才会伤神,她对他、对父母都是这样。
    既然如此,她试一试,当着寻常的嫔妃或许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先帝后宫里的那些人,每个人在先帝面前都可以温柔体贴,可是没有几个真的把先帝装进了心里。
    仔细想来,原也是那样才对。九五之尊坐拥天下,生杀予夺俱在一念之间,她掏心掏肺的喜欢他,可是太无所顾忌了。
    她不要再那么傻了。
    他既然要她当贵妃,那她好好当贵妃就是,不再理其他的事情。这样就算他再利用她一次……不,就算他再利用她千次万次,她也不会再难过了。
    顾燕时一边想,一边抱住了他的胳膊。
    苏曜轻颤,挥退了宫人,回过头压音道:“你还是生气,是不是?”
    她摇摇头:“我没有。”
    她口吻真诚。
    昨日歇斯底里地哭过喊过之后,她真的不气了,连一丁点生气的劲头都再提不起来,留下的只有疲惫。
    她于是认认真真地同他解释:“我只是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但你非不许我死,也没关系……我听你的。我知道宫里的嫔妃们该是什么样,也学得会。你若愿意,我们就这样过下去吧,不会多难的。”
    苏曜听得窒息。
    适才他觉得失措,是因不知她这样赌气他该如何哄她。
    现下却更可怕,因为他发觉她并非赌气。
    她的口吻平静似水,甚至有几分洒脱,大有看破红尘的意味。
    他听得心惊肉跳,忙不迭地想跟她赔不是,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
    ——她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什么样的道歉都会显得无足轻重。
    他突然觉得一颗心无处可依。
    滞了半晌,他垂眸:“好……听你的。”
    顾燕时松了口气,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她精力不支,轻轻地打了个哈欠:“那我睡啦。”
    “……嗯。”他点头,她就闭上眼睛,嘴角抿着浅笑。
    她的浅笑,他再熟悉不过。现在却不知哪里不同了,他越看越觉得疏离。
    不过多时,她的呼吸平稳下来,坠进梦境。他仍望着她的睡容,茫然回不过神。
    她曾经对他包容温柔,怎么突然这样。
    是他把她推走了。
    .
    京外,顾元良与顾白氏乔装成七旬老者,又避开了大路,一路向南而去。
    二人都不是习武之人,几日急赶下来都已疲惫不堪。今日晨起,顾白氏又崴了脚,顾元良搀扶着她勉强走了一上午,见她额上汗水淋漓,终是不忍:“一会儿问问如何拐到大路上,我们找家客栈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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