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侍疾,不如说是软禁。父子连面都见不着,但就是得留在宫里,不得自由。
熙景帝病了足足大半个月,从京城压抑的气氛来看,便可猜着他病势有多沉重。
可这会儿苏绾已经无暇他顾。
熙景帝是死是活,对她已经全不重要。
可熙景帝着实命大,一从阎王爷手里挣回条命来,便再次大肆杀戮。
从前那么厌恶萧衡是杀人机器的梁王父子,却在自愿不自愿的基础上,着着实实取代了他的位置。
梁王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他很容易的就拿“不得已”和“圣命难违”说服了自己,况且还有未来大业呢,这点儿牺牲和代价是必须要付的。
萧微也在杀戮中得到了不同寻常的成就感和快感,甚至生出一种睥睨众生的优越感。
那些从前看轻他、瞧不起他的人,这会儿看他则如天神,狼狈而卑微的向他下跪、磕头、求乞,像可怜的蝼蚁。
他则完全不必有任何律法、道德和人情上的顾忌,像只恶劣的猫,只管凭自己喜好,是给他们一个痛快还是选择让他们慢慢儿受尽折磨而死。
最痛苦的便是萧徇。
他不能接受自己所受的这么多么年圣贤的教导,为的就是做个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刽子手,如果他存在的意义就只是听命于皇祖父,以他个人好恶和疯狂的决定做圭臬,就算将来他如父王所愿,可难道葬送于他手里的那些无辜的生命,就真的可以一并抹杀吗?
哪怕他日龙袍加身,可他手里的罪孽和血腥也是泯灭不掉的,不是世人不提,他就清白无辜的。
可他没办法。
皇祖父的意愿,要比父王的意愿更不能违逆。
很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太年轻,太弱小,所以不能和父王对抗,可现在,哪怕他成了梁王世子,是个人人尊敬的成年人,看似掌握了一定的权势和富贵,可他其实还是个任人拨弄的傀儡。
甚至,就算他将来做了梁王,他在皇祖父跟前,也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所以,他比任何时候、比任何人,都更怀念萧衡。
他很想找个人聊聊自己心里的苦闷,可惜,父王看他如此懦弱,眼神里满是失望,动辄就用将来大业做为鞭策和鼓舞。
六郎看他的眼神里已经带了轻蔑,那神情分明在说:没有这样的才能,你凭什么做世子?
和自己的朋友们说,未曾开口,他们对他已经又敬又畏,很羡慕他有这样傲然于世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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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交易
萧徇心下苦闷,在书房里喝了几盅闷酒,只觉得浑身躁热,心情却更加抑郁。他索性丢下酒盅,迈步出门。
服侍他的几个婢女殷勤的要劝他加衣,他不耐烦的挥手:“不用。”
金簋几个要跟着,他站住脚,冷冷的瞅他们几眼,道:“我不走远,就随便走走。”
有人跟着萧徇嫌烦,没人跟着,他又觉得孤独寂寞。圆月当空,又是月圆,可他却孑孓独立,只有长短交替变换的影子跟着他。
萧徇对月苦笑。
天下之大,似乎也只有梁王府这一处容身之地,可梁王府足够大,却无他的立锥之处。
迈出自己那一处阔大的院子,仍旧是一重连着一重的院落,各种灯火阑珊,有自己的热闹和烦琐,只有他这里,到处都是凄清冷寂。
所以人是永远不知足的。
以前和世子妃不睦,他嫌吵闹,可身边真的没了妻、子,他竟生出无端的感慨来:也许父王、母妃是对的,他终究还是要续弦的,哪怕娶进来的女人仍旧善妒、多疑、骄狂,可起码最初的是候,彼此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之间,还是可圈可点,有几分可爱讨喜之处。
哪怕仍旧不可避免的要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可那才是人应该过的有烟火气息的日子,总要比现在这般一团死水的强。
他几乎都能闻到死水发臭的味道了。
………………
萧徇想着心事,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不防前面有一盏桔黄的灯笼,照出两个黑黢黢的人影,一个女子试探的声音问:“世子爷?”
萧徇站住脚,有些迷惘的应答:“唔,谁在那里?”
那两个人影慢慢走近,萧徇这才看清是苏绣。
他有些愕然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苏绣没想到是他,微垂头道:“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世子爷这是要去哪儿?”
萧徇没答,只是有些茫然的望着苏绣。
月光的清冷,将整个世界照得如笼一层纱雾,因这点儿朦胧,便把所有不那么美的人和物都衬得神秘起来。
因这重神秘,便不似白日里那样鲜明和直白。
苏绣完全褪去了白天的张牙舞爪,反倒因月光的惨淡,衬得她有几分柔弱和苍白,连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无精打采和灰心失望。
萧徇不禁有些恍惚:苏绣年纪并不大,虽说相貌不是那样艳冠天下,但她也只是个涉世未深,饱受父母疼爱,是以有些骄娇之气的小姑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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