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声很轻,轻得几乎让陆知序生出了某种被包容的错觉来,她微微一愣,之前在路灯下觉得晏行川眉目柔和的错觉又慢慢浮上了水面。
她在那目光中低头应了一声:“好。”
晏行川眉骨一颤,及至开门出去时,他也没提宵夜的事,陆知序瞥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绷带,有点怪异地想:高中时代的晏行川,居然还挺乐于助人。
洗漱过后,陆知序躺上了床。
她住的这间小公寓还是老样子,陈设简单、生活气息寥寥,唯有头顶的天花板上被房东贴了几张荧光贴纸,关了灯后会发出淡淡的黄色光晕。
很熟悉,又有点陌生。
她心里升起一点无奈的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
陆知序认为,真要细究起高中时代,她和晏行川其实相处得还算可以。
虽然她总是话少又孤僻,在学校里还老爱摆出一副“我沉迷学习”的姿态,但架不住班主任老曹看重她,不单钦点她当了学习委员,还格外喜欢让她报名参加各种活动。
据不完全统计,陆知序大概参加过一次生物竞赛,一次数学竞赛,两次英语竞赛,以及……一回元旦汇演。
晏行川是她的汇演搭档。
她还记得他们表演的那个节目叫《水墨江山》——展开的绸白幕布底下,穿着水墨长裙的女孩们甩袖起舞,一旁,青衫的公子为她们挥毫作画。
晏行川就是那位作画的公子。
而她负责打扮成小厮,在一边磨墨。
陆知序会同意这样安排,是因为当时的文娱委员雄心壮志,企图让他们班仅存的十四个女生全都上去跳舞,她才只好自荐当了小厮。
汇演那天是十二月底,陆知序百无聊赖,干脆在心里默默演算起了一道数学题,晏行川一边画画,一边看了一眼她磨墨的动作,忽然问:“你这块墨用得还顺手吗?”
她醒了一下神,不动声色:“还好。”
晏行川低头给宣纸中的女孩勾了一笔眉,忍笑道:“墨锭拿反了。”
陆知序看了一眼自己漆黑的手:“……”
演出结束之后,晏行川把那块他私人收藏的墨锭送给了陆知序。班里的同学调侃他:“晏哥你干嘛呢,想让你们家小厮也去考个状元吗?”
晏行川很从容地笑了一下:“是啊,祝咱们陆学霸金榜题名,不行吗?”
陆知序虽然总是自我标榜和晏行川不熟,但其实,点头之交的情谊,他们还是有一点的。
只可惜晏总工作了以后就开始抽风,陆知序至今也没弄明白,自己被针对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或许她沉默寡言又不通人情,天生就不够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晏行川:半夜打架?三好学生?就这?!
陆知序:……
第3章
第二天一早,陆知序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门铃声给吵醒了。
她十分烦躁地瞪了一眼木质房门,咬牙切齿地爬起来,刚准备一开门就朝门口那扰人清梦的混账发一顿火,话还没出口,就被门口站着的那人给实实在在地惊了一下。
门口那位“扰人清梦的混账”端端正正地站在她面前,皱眉看她:“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
——是晏行川。
他顶着十七岁的晨光,拎着单肩包站在她的公寓楼前,眼中盛着满满的不悦,活脱脱像是来找茬的。
陆知序微微一愣,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就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片刻后,她被困意糊住了的脑子才终于慢半拍地清醒了过来:她已经重生回高中时代了,得六点钟就起床。
“我……”陆知序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半天也没编造出个恰当的理由,晏行川低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衣,言简意赅地下了结论:“你睡过头了。”
“老曹打你电话打不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特意让我来找你。”晏行川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结果你睡过头了?”
目光十分直白,就差在瞳孔里写上“混账”俩大字了,陆知序跟晏行川在公司里针锋相对地杠了好几年,自觉自己已经全方位抵御了他的一切言论,这会儿却破天荒的在这道目光中生出了一点尴尬,她扶额想:完了,高中时代的三好学生人设要崩了。
她避开晏行川的目光,任由这人顶着一张棺材脸蹭进她的公寓,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洗手间,一边刷牙一边叹气。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时,晏行川已经熟门熟路地将他昨晚收起来的消毒用具拿在了手上,面无表情道:“来都来了,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换药。”
语气生硬,陆知序干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自知理亏,干脆直接伸出了胳膊。
十分钟后,晏行川替她将伤口从里到外消了一遍毒,又扎好绷带,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对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陆知序眼前一黑。
什么作业?她怎么不知道有作业?
陆知序脸上明晃晃写着的“意外”俩大字实在太过显眼,晏行川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把这一茬也给忘了。
他低头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单肩包里抽出几张卷子,一一铺开道:“数学、英语、化学、物理卷各一张,英语那张听力和作文不写——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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