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七八个老师,她挨个儿瞄了一眼,大多都是在一个年级组里任教的。
老曹抬手给她拉过一张椅子,温和道:“不用紧张,你先坐,我就是听说你昨天低血糖晕倒了,来慰问你一下。”
陆知序:“……”
老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小题大做了。
陆知序在心里叹了口气,下一秒果然听见了这位班主任招牌式的唠叨:“知序啊,年轻人得知道保重身体,不然以后有的后悔呢……”
说着,他又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她:“对了,你前两天是不是也发过一回烧,还是晏行川送你去的医院。”
……能别再提发烧这事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
“嗯。”陆知序心里尴尬万分,面上还不能显露,只好慢吞吞道:“那个是小毛病,不严重。”
“你这态度就不对,”老曹满脸不赞成,半晌才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道:“最近学校里准备趁着假期让全体教职工去做个免费体检,我和校长申请过了,我领你一起去,晚点你和家里说一声,十一放假的时候早一天回来,我安排你和大伙儿一起去做个检查。”
一番话说得十分掏心窝子,陆知序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老曹也喜欢找她谈话,一会儿关心她的学习情况,一会儿慰问她的心理健康——陆知序当时比现在还要冷漠寡言,虽然知道他是好心,却多多少少觉得有点烦。
这会儿她再看老曹,忽然觉得少年时的自己有点不知好歹起来。
“不用了,”陆知序轻轻抬了一下头,低声道:“谢谢您的好意,我不是拒绝您,只是学校发的教职工福利,我一个学生凑进去多不自在,十一放假的时候我自己去医院体检,回来拿单子给您检查,行吗?”
老曹愣了一会儿,半晌才有点意外地说:“也行。”
陆知序走出办公室以后,里头几个正批着试卷的老师忽然抬起了头,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半秃顶老头儿道:“兴民,这就是你们班那个陆知序?我瞧着不像你之前说得那么孤僻啊。”
“是啊,”隔壁文科班的地理老师附和了一声:“还挺会说话。”
曹兴民跟着笑了一下,看起来轻松了很多:“嗯,这么看起来,是挺会说话的。”
*
回教室时早自习还没结束,陆知序把之前念了一半的语文书拿出来,才刚翻到《赤壁赋》,江子昊压低了的声音就从前头传了过来:“老曹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随口应了一声,又将书翻过一页。
“我才不信呢!”江子昊不依不饶:“老曹是不是和你说最近的考试安排了?怎么样,他有没有说具体的月考时间?考题难不难?”
陆知序斜了江子昊一眼,觉得他实在是很吵:“没有,没说。”
江子昊:“陆知序你还是不是朋友了?”
“……”陆知序在心里答了一声不是,开始胡说八道:“老曹和我说,他待会儿要让大家默写《赤壁赋》,错一个字就要把课文抄十遍。”
江子昊十分惊恐地看了她一眼,手忙脚乱地去翻他自己的书背。
正拿着水杯路过,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晏行川:“……”
姓江的是脑子不好使吗?
他无声地看了一眼陆知序,在心里自动给她打了十八层滤镜,忽然觉得她骗人的样子也格外顺眼,比平常面无表情的时候生动多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老郑热血沸腾地和大家一起死磕一道应用题,立志要把所有人都教会,不负众望地拖了堂。
陆知序望眼欲穿地盯着教学楼下冲向食堂的身影,早上才准备好好学习的脑子里忽然萌生出了一点厌学的想法来。
午饭吃得腥风血雨,陆知序和杜薇薇艰难地挤进打饭队伍,又在食堂里转了三个圈,才终于找到个空位。
她长松一口气,刚准备夹起她的鸭腿咬一口,忽然发现上头的毛没拔干净。
……有点恶心。
她皱着眉头拨了拨盘里的素菜,开始吃饭。
不远处,人群里发出一点熟悉的响动,依稀是江子昊兴奋的声音,“班长那边的人走了,好像还有空位。”
她抬了一下头,瞧见江子昊快步走过来,坐在了杜薇薇旁边。
身后照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晏行川。
江子昊坐下后很用力地瞪了陆知序一眼,委委屈屈道:“老曹根本没有叫大家默写,你知道你害我背了多久吗——我还特意准备了小抄!”
陆知序面无表情地喝了口汤,“哦,那可能是老曹忘了吧。”
“你……”江子昊被她这颠倒黑白的口吻给震惊了,“老曹明明就没和你说过这码事儿!”
“本来是没和我说过的,”陆知序心情很好地看了江子昊一眼,挑眉道:“可你不是说他肯定和我说了什么吗,那就只好说过了。”
江子昊:“……”
瞪着陆知序的眼睛又圆了一点。
江子昊还准备继续痛斥陆知序的言行,一旁的晏行川就忽然轻轻敲了一下餐盘,道:“别吵了,先吃饭。”
他认真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十年后的晏总架势,颇有种领导式的不怒自威,江子昊一愣,默默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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