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晏行川的叔叔,晏氏集团的董事长。
陆知序入职晏氏时,晏董事长已经隐隐有了要退休的念头,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见得到人,晏氏的大半事务都握在新上任的副总晏行川手里。
她在晏氏待了两年,几乎没怎么见过晏董事长。
私下也有同事嚼一些不太明显的舌根,说晏董事长四十来岁就放了权,多半是身体不好。
陆知序微微抬头,幅度很轻地掠过晏董事长脸上遮也遮不住的疲惫神色,想:或许公司里的传言也不是那么空穴来风。
晏董事长大概是没料到这间休息室里有人,刚一推开门就怔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朝坐着的陆知序露出一个“打扰了”的眼神,预备推门出去。
陆知序看了看他的动作,径直站起来,下意识道:“您等等——我马上就走了,您可以直接在这里休息。”
话才说完,休息室的门就再次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响动。
木质大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陆知序微一抬眼,就看见了门外穿着一件水洗蓝衬衫的少年晏行川。
他眉眼微压,眼底流出一点白炽灯的光影,让陆知序捏着体检报告的手指没来由地屈了一下。
几个呼吸之后,晏行川仿佛有所察觉,抬头看向了她。
……
四目相对之间,十年的光阴几乎在相触的目光中流动了起来,陆知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晏行川轻飘飘地将目光停到她身上,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挪开,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给晏董事长,道:“检查结果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出来,你先把饭吃了。”
说完,他才再次抬眼,看向陆知序手中的体检报告,幅度很轻地皱了皱眉:“你怎么来医院了?”
陆知序:“……来做个体检。”
不知道为什么,晏行川一开口,空气里那点勾连时光的温柔幻影就忽然消散了,陆知序盯着他的眉头看了一会儿,有点心虚。
晏董事长接过保温桶,有点意外地看了一眼陆知序,问晏行川:“是你同学?”
“朋友。”晏行川替他把手边的一次性餐具拆开,目光十分隐晦地落到了陆知序的体检报告上,纠正道。
晏董事长接过筷子,愈加意外地看了一眼陆知序。
晏行川的父亲早亡,母亲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一年里有十个月都待在国外,晏行川几乎是他这个叔叔一手带大的。
在他看来,晏行川身上有着十成十的聪明和冷漠,他学什么都快,却待谁都如出一辙的疏离,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从不和任何人交心,有些时候,他甚至会生出一点他这个侄子目下无尘的错觉。
这会儿居然能指着个女孩子和他说是“朋友”,可真是出息了。
晏董事长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番陆知序,半晌也没从她身上看出什么花来,只好先放下身段,主动寒暄道:“怎么一个人来医院体检了?”
“叔叔好,”陆知序顿了一下:“刚好在这附近玩,顺路过来的。”
“这样啊,”晏董事长应了一声,继续问:“那体检结果怎么样?”
“再不吃菜就凉了,”没等陆知序回答,晏行川就直接打断了晏董事长,“里面还有张姨特意给你炖的雏鸡汤。”一边说,晏行川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住他投向陆知序的目光。
陆知序微松一口气,迅速趁着这点遮挡推门离开,片刻后,晏行川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向晏董事长道:“您先吃饭吧,我下午还有别的事,先回去了。”
“嗯,”晏董事长打开保温桶喝了一口汤,心想:“这臭小子。”
离开休息室后,陆知序步行下楼,在医院后头的绿化区里散了会儿步。
时值九月,绿化带旁攀援而上的凌霄花花期将尽,很是萎靡地在地上留下了一点枯枝败叶的光影,陆知序站在人行道上,撑伞挡住阳光,打开手机看了看地图里显示的附近餐厅。
2011年的地图信息不全,手机里统共也没加载出来几家餐厅,陆知序光靠图片也看不出什么好赖。她盯着地图思考了一会儿,刚准备随便选一家,遮阳伞下就忽然多出了一点不规则的阴影来。
她微微抬头,就瞧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晏行川低头朝她咳了一声,而后微微抬手,状似不经意地将手里提着的甜豆花塞进了她手里。
陆知序一愣,片刻后才通过手上温温的触感回过神来,慢慢睁大了眼睛。
她看了看手里的豆花,又看了看晏行川,疑惑道:“你怎么出来了?不用多陪你叔叔待一会儿吗?”
“陪他干什么?”晏行川一看陆知序的神情,就大概知道了她以为晏董事长有病的想法,主动解释:“他只是过来陪他夫人体检的。”说着,他又稍微往前挪了一点,“这家医院楼下卖的豆腐脑特别嫩,试试看?”
言语呼吸之间,面前的晏行川身上透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木香,毫无预兆地将陆知序笼了个结实。
她微微抬头,片刻后才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晏行川整个人都已经挤进了她的遮阳伞里。
单人用的遮阳伞伞面狭窄,晏行川挤进来以后,陆知序几乎可以在那点若有若无的木香中听清晏行川的心跳。
她老脸一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想:十七岁的晏行川实在是不知分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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