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那么多怀疑和问题,应该好好挑一个方便说话的时间再来问的。
只可惜光影下晏行川的神色太过温和也太过熟悉,叫她脑子一热,下意识就将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其实知道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陆知序盯着爬满飞蛾的路灯,在心里叹了一口复杂的气。
她兀自叹着气,下一瞬,一只忽然伸过来的手就直接钳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半揽进了怀里。
伸过来的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处还泛着玉石一般的光,近乎某种好看易碎的艺术品,然而伸过来揽她时,却直如钢铁浇筑,在路灯下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筑起了一间牢笼,将她牢牢困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陆知序一惊,下意识抬眼,随即就在路灯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看清了晏行川的眉眼。
他大约是匆匆追出来的,在路灯下堵住她时胸口还有稍不平静的起伏,陆知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她重生回十年前的头一天,也是这样一盏昏昏黄黄的路灯,十七岁的晏行川就站在那灯影下看她,神色不满。
她以为那是她和另一个时空里的晏行川的初见。
却原来是重逢。
她心口轻轻跳了一下,好半天才收拾好心绪,预备问一句晏行川怎么跟过来了,眼前的人就猝不及防地俯下了身,在她耳边道:“你试探我就试探我吧,跑什么?”
陆知序:“!”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陆知序略一低眉,就再度嗅到了晏行川身上那一点熟悉的木香,隐隐绰绰。
而晏行川的眉眼就藏在这木香下,正温柔又纵容地看着她。
她眉心微颤,只觉晏行川说话时带起的那一点气流惹得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陆知序在这僵硬中艰难地屈了屈指节,思绪忽然不受控制的飘出了很远——
晏行川知道十年前的那个陆知序是她吗?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为什么要在那些旧时光里跟她说那些话?
他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吗?
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路灯的流光透过树影洒下来,晏行川这十年来的眉眼仿佛穿过时光融在了一起,生滚粥的咸、橘子酱的甜、还有运动场上汗水的涩,一齐涌上了陆知序的舌尖,让她少见地哽了一下。
“知知,”许久,晏行川朝她露出一个笑容,目光沉静得不可思议:“欢迎回来。”
陆知序缓缓屏住了呼吸。
她微微抬眼,隔着晏行川衣领上的一痕褶皱,瞧见了他微微翘起的额发,含着笑的唇角,以及静静注视着她的、亮得仿佛星辰一般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听到了自己擂鼓一般心跳。
眼前的一切几乎像是某种不可能存在的梦,陆知序呼吸困难,许久,她才稍稍找回了一点神智,顺着晏行川的欢迎笑了一下,尽量平静道:“你怎么……”
她的话没能说完。
她启唇的瞬间,离她原就只有一线之隔的晏行川便再度俯下了身,精确无误地堵住了她的唇舌。
柔和的木香和清浅的虫鸣毫无预兆的将她笼了个结实。
陆知序下意识推了一把晏行川,没能推动。
晏行川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依之间,陆知序原本就不甚清晰的神智终于彻底化成了泡影,她抬手攀住晏行川的肩膀,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中听见了自己血液涌动的声音。
一瞬间,她像是忽然从万仞高的悬崖上摔了下去,身后是随时就能叫人粉身碎骨的绝境,而她却浑不在意,只心甘情愿地在这一点木香间交付了身心。
许久,晏行川才缓缓松开她的唇齿,低声叫她的名字。
“知知。”
这个称呼中仿佛带着什么奇异的魔力,晏行川话音刚落,眼中的笑意就忍不住再加深了一点,他低下头,又叫了一声:“知知”。
陆知序在流动的光影里睁开眼睛,头重脚轻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从云端落了下来,她轻轻喘了口气,抬眼看眼前含笑叫她名字的人。
灰色西装被稍稍扯皱了一点,流出不怎么端正的气息,眉目间的冷淡则彻底消了下去,化作了耳垂处透着薄红的一点紧张——
一切都那么清晰明了,属于二十七岁的晏总。
而二十七岁的晏总此刻正神色郑重地望着她,眼中有浓到化不开的认真。
他深吸一口气,说:“知知,其实我……”
他附身说话时,神色中几乎带着一点天崩地裂也不容动摇的专注,陆知序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心口忽然重重跳了一下。
她只觉自己这辈子也没有承载过这么厚重的目光,在那些只身一人度过的时光中,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别人把她放在心上,更加不敢承担别人的期待,可这一刻,她看着晏行川的眼睛,却不可自抑地生出了一点惶恐来。
她茫茫然想:我值得他这样对待吗?
陆知序的失态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瞬,她就在铺天盖地涌来的惊惶中一把推开了晏行川,吸了一口气道:“晏总,夜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晏行川:知知,你愿意把余生交付给你面前的这个人吗?
陆知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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