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成一听他娘的话就皱眉,他娘有时候也是分不清楚状况,把村子里那一□□到城里来可行不同。他赶紧制止了刘彩云:“娘,别胡说。”
覃秀芳没管周家成,低垂着眉眼,利索地承认了这件事:“毛政委,我是孤儿,父母都死于战乱中,我们是逃难到周家村的,无亲无戚,我不这么说,我能怎么办?离开了周家,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些地痞流氓还能放过我这么一个独身的柔弱女子吗?”
毛政委去过的地方很多,见过的世面自然也多,知道如今的农村是个什么样。他能解覃秀芳当时无奈之下的权宜选择:“你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是怎么打算的?”
覃秀芳伸出一双长满了茧子的手,苦涩地说:“毛政委、诸位嫂子,你们看看我和刘彩云的手。”
大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两双手都挺粗糙的,但覃秀芳这双手明显茧子更多,如果不看脸,完全没法不会想到这两双手的主人年纪差了二十几岁。
覃秀芳没用言语来控诉周家人对她的苛待,但这种直观的对比比言语更加有说服力和冲击力。
米嫂子当即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哎,苦命的孩子!毛政委,你可一定要给她做主啊,咱们新社会,不兴欺负苦难的阶级姐妹了。”
毛政委削瘦的脸格外肃穆:“覃秀芳同志,你尽管说,如今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候了,党和政府会为你做主。”
覃秀芳朝他鞠了一躬:“谢谢毛政委,我不想提我在周家这八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只求以后都跟他们没任何的瓜葛。”
周家成听到这话,忍不住多看了覃秀芳一眼,越看越觉得陌生。是他低估了覃秀芳,她什么过分的要求都没提,显得卑微又可怜,正是这样,组织才更要给她一个交代。毕竟世人都爱同情倾向于弱者。她要是提些什么离谱点的要求,反而会让毛政委厌烦她。
她只比小兰大了一岁而已,城府却这么深,要不是从小看着周小兰长大,他都要怀疑覃秀芳才是他爹娘的种了。
输了这一局,周家成也是个狠人,马上认错争取挽回一些印象分:“毛政委,你放心,既然秀芳不愿意,以后我们都不会提再让她跟我们回家的事了。”
接着又看向覃秀芳,神色黯然地说:“秀芳,不管你相不相信,咱们都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四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我一直将你当成亲妹妹,以后你在外面遇到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我责无旁贷!”
话说得真好听,不愧上辈子混得顺风顺水。覃秀芳再次对周家成刮目相看,不过上辈子他在城里逍遥自在,这辈子后面可是跟了好几个拖油瓶,还能像上辈子那么轻松吗?今天她就要试试拖油瓶们的威力。
覃秀芳咬住唇,眼睛似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将我当亲妹妹,亲女儿,结果却把我骗到你舅舅家,卖给光棍黄老三,要不是阴差阳错,被带走的是……”
“你闭嘴!我爹娘养了你八年,你的就是我们家的,要不是我爹娘,你早跟你那短命的老娘一样饿死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周小兰唯恐覃秀芳说出她在乡下的事,赶紧站出来打断了她。
要算账,覃秀芳绝对不会输给她:“我到了你们家住的是柴房,吃的都是你们吃剩的玉米糊糊、老菜帮子,从我来的第一年就跟着你爹娘上山下田,插秧打谷,回去还要洗你们全家的衣服,做饭打猪草。四年前周家成被抓走以后,你娘说什么身体不好腿疼,不再上山,山上的活全是我跟你爹干的,周小兰,你说说,到底是谁在养活谁,又是谁欠了谁?我覃秀芳不欠你们!”
周小兰被覃秀芳问得说不出话来,支吾了一下,强词夺理地说:“那又怎么样?我们家要不收留你,你早就饿死了。再说了,乡下谁家的童养媳不是这样过的?老田头家的童养媳睡的还是猪槽,一年到头在地面捡烂菜叶子吃呢!我们家对你已经不错了,你这个白眼狼……”
周家成见周小兰越说越过分,不得不厉声打断了她:“住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赶紧给我回去。”
说着给刘彩云使了一记眼色。
要是平常,刘彩云可能就听他的,将周小兰带走了。但这会儿刘彩云也正在气头上,出奇的愤怒,别开头,装作没看见他递来的眼神。
母女俩都不听话,周家成也不好强制将她们赶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在毛政委面前描补:“那个,毛政委,我妹子年纪小,不懂事,她胡说八道的,你别跟她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你妹子也就比秀芳小一岁吧,真的是好小啊!”白嫂子艳阳怪气地拆台。
搞得周家成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正头痛,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欢喜的童声:“娘……”
周大全带着周立恩站在了门口。
周立恩一瞧见覃秀芳就欢喜地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腿,兴奋地说:“娘,你什么时候进城的,怎么不来找我?我好想你啊!”
覃秀芳低头,对上周立恩充满孺慕和想念的眼神,心里陡地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周大全不愧是周大全,就是老谋深算,见势不对,就回去把他的宝贝孙子带过来打感情牌。
面对这样年幼,感情淳朴真挚的小孩子,有几个人能拒绝得了呢?更何况,他跟覃秀芳还有同样凄惨的身世,又是覃秀芳拉扯着长大的。周大全还真是抓准了她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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