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云也觉得太突然太意外了:“他爹,这,咱们家现在这状况,哪还再养得起一个人啊?”
周大全瞥了她一眼:“究竟谁养谁,你心里没数吗?”
这话说得刘彩云老脸一红,撇了撇嘴心虚地说:“那,那当初好歹也是咱们家收留了她。”
“行了,小兰迟早会嫁人,咱们回了乡下,老的老,小的小,谁知道我还能干几年,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以后谁管咱们,谁在床前伺候咱们?你指望姚玉洁吗?”周大全没好气地反问。
刘彩云被问住了,现在都能赶他们走,以后铁定不会管他们的,就别指望他们回乡下伺候了。
“那,那这跟覃秀芳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指望她伺候咱们?”
周大全说:“如今不指望她,还能指望谁?她以前最疼立恩,咱们把立恩带过去,过继到她名下,以后立恩就是她亲生的。她在这城里也无依无靠,没地方立足,回了乡下,好歹有个去处。”
“可是,她能同意吗?我看她现在可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刘彩云不大放心地说。
周大全自己就是扛大包的,知道这活儿有多苦。
“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扛大包能干一辈子吗?跟我们回了乡下,等她老了好歹有个依靠。”
刘彩云悄悄看了一眼卧室:“可是,你不是想把立恩留在城里吗?”
“怎么留?你看姚玉洁是会做饭还是会收拾家里?”周大全没好气地说。孙子的前程固然重要,但平安健康更重要。姚玉洁都能赶他们这做公婆的走了,以后能对立恩多好吗?
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将孙子单独留在这里,今天周小兰提起了覃秀芳,他才萌生出了这个念头,毕竟前几年覃秀芳对立恩的疼爱不是假的。
刘彩云一想也有道理:“成,我去叫立恩。”
她把周立恩带了出来。
周大全抱起孙子,看着他苍白的身体和羸弱的小身板,心里很不是滋味,进城几个月,立恩的身体不但没长得更壮,反而瘦弱了不少,小脸上的肉都没了。
“立恩,待会儿我和奶奶带你去找娘。咱们回乡下,好不好?”
周立恩进了城后,爷爷忙着挣钱,奶奶要做家务,姑姑叔叔不管他,他也融不进家属区小孩子里面,别人说的他很多都不懂,感觉还不如呆在乡下好玩。
现在听说要回去,还能跟覃秀芳一块儿回去,他高兴极了,圆溜溜的眼珠子都亮了起来:“好啊,我想回去。”
“那好,你待会儿见了娘,抱着她,说你舍不得她,想她跟你一起回乡下,说你以后长大了会孝敬她。立恩,你要想让你娘跟咱们一块儿回去,一起生活,就要记住爷爷告诉你的话,知道了吗?”周大全又和气地叮嘱了孙子一遍。
周立恩用力地点着小脑袋:“我知道了爷爷,我一定会让娘跟咱们一起回去。”
“好孩子。”周大全摸了摸他的头,侧眸看周小兰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严肃的表情,“你就别跟着去了,免得坏事。”
周小兰很不服气,但周大全在他们家一向一言九鼎,她不敢反驳,只偷偷撇了撇嘴。
***
黄昏时分,覃秀芳已经做好了菜,摆在桌子上,用盘子扣着免得冷得太快,除了桌上的菜厨房里还有一锅筒骨萝卜汤。现在就等着吴峰和石大头回来就能开饭了。
听到外面传来了两道脚步声,她以为是吴峰二人回来了,立即笑道:“回来了,东西放门口待会儿我收拾,你们快洗了手吃饭吧,今天辛……”
扭头她才看见,进来是周大全和刘彩云,覃秀芳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不咸不淡地说:“住店吗?住几晚,要几个房间?”
家属院房子连成片,每家地盘都那么大,又都是瓦房,房子不隔音,没有秘密。姚玉洁要赶周大全老两口回老家的消息已经悄悄流传了出来。
晚上上扫盲班的时候,米嫂子几个都在议论这事。有的站在孝道这边,说周家就周家成一个儿子,将父母赶走太不孝了,有的说刘彩云母女实在是个扫把星,给周家成惹了多少麻烦,换谁谁都受不了。
众说纷纭,也没个定论,不过覃秀芳猜测他们不会轻易回乡。毕竟他们爱面子,灰溜溜地被赶回乡下,一辈子都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了,毕竟连唯一的亲儿子都不把他们当回事,其他人又如何会尊重他们。
更重要的是,房子粮食都烧了,一无所有,他们回乡下住哪儿吃什么?
对于覃秀芳的冷脸,周大全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他这人一向能屈能伸,面对姚玉洁的时候能做个和善的公公,面对覃秀芳也一样能放下身段。
“秀芳,我们不是来住店的,我们是来找你的。”周大全一脸沉痛地说,“刚才我听小兰说,你现在在扛大包,你一个女人干这个太辛苦了。不如跟咱们回乡下吧,当初说好了离婚不离家,周家就是你的家,回头咱们去族里做个见证,将立恩过继给你,以后你就是他的亲娘,等你老了,他给你养老送终。”
周立恩也马上跟着说:“娘,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我舍不得你。你对立恩最好了,立恩也最想你,等我长大了,能干活了,我就孝敬你……”
天真童稚的声音却向一把利刃刺进覃秀芳的心脏。上辈子周立恩也经常这么说,她那会儿心里盈满了感动。但多活了一辈子,长了见识,方才明白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他知道什么叫孝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