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妻子奇怪地望着他:“过了是好事啊,那你咋还不高兴啊?”
周母和周春花也不解地望着他。
看着家里贤惠的三个女人跟以前在乡下时并无太大的区别,再想想今天覃秀芳的干练和变化。一瞬间,周建安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春花,等第三届扫盲班开班的通知出来后,你跟你嫂子一起去报名。”
“啊?”周春花和她嫂子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我们,我们能行吗?听说挺难的,好多男同志都考不过呢。不行,哥,我有点怕。”
看看他妹妹,再看看覃秀芳,周建安越发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没有错。他是个军人,说不定哪天就埋骨青山了,护不了他们,他们老的老,弱的弱,怎么办?
如果能像覃秀芳一样自立自强,他也不用太担心。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她们,但料想读书应该是不错的,书上不是说,读书可以让人明智吗?也许覃秀芳的变化就是因为读书。
对妹妹笑了笑,周建安说:“不难的,这次考试,咱们扫盲班上有个同学考出了满分,你们猜是谁?”
三人都想不出来。
周建安公布了答案:“覃秀芳。”
“啊?”三个女人齐齐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太让人意外了。
周母忍不住感叹:“她咋那么厉害,比你们男人都考得好?”
周建安笑着说:“咱们这次不到一半的人通过了考试,很多同志还是第二次上扫盲班的。但女同志那边,都第一次上课,七个人就有五个考过了。谁说女人读书就不如男人了?”
这个消息简直刷新了周家三个传统老实本分的女人的认知。周春花毕竟年纪小,从小家里人也算比较宠她,她胆子要大一点:“哥,我们真的可以吗?”
周建安肯定地说:“当然,怎么不可以?人人都有资格,人人都可以,春花,你看看以前覃秀芳跟周小兰一起生活了八年,如今进城才分开大半年,她们俩的差别多大。覃秀芳靠自己的双手在城里立足了脚,赢得了大家的尊重,而周小兰呢,在家属院里提起她,谁不皱眉?这就是差距,你哥文化少,是个粗人,懂的道理不多,但也明白,做人得做覃秀芳,而不是周小兰,你也要向更好的人学习。”
周春花似懂非懂,但也知道她哥不会害她,有些怯懦地说:“那,我试试?”
周建安安慰她:“别怕,你看看,覃秀芳以前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她一个人,孤立无援都能做到。你还有我呢,以后你们不会的都回来问我,我不会的再去问战友,咱们一起进步。”
这么说让他老婆和妹子有点信心了,两人连忙点头:“好,我们一起进步。”
周母也表示:“那以后我做家务,带孩子,你们多腾出一点时间来学习,咱们家不能被人给比下去了。”
***
周家成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满脑子都是周建安痛心疾首的那一句“你看看你自己,你再看看覃秀芳”,连昔日一同长大,又曾同生共死的朋友都这么说他,莫非他真的比覃秀芳更差劲儿?
周家成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不确定。
“你这是怎么啦?”姚玉洁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你考试没通过?”
周家成闷闷地点了点头:“嗯,差两分。”
姚玉洁连忙挽着他的胳膊,安慰道:“就差两分而已,说明你跟及格没差多少,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要是遇到你会写的字,就及格了,别沮丧了,坐下来吃饭吧,下次再考就是,肯定能通过。”
这种安慰对周家成来说犹如隔靴搔痒,没有丝毫作用。就算是过了又怎么样?在覃秀芳亮眼的一百分成绩光环下,别人一样会笑话他。
这种被覃秀芳从正面直接碾压,而且还是他曾经最瞧不起她的地方,他已经注定输了。哪怕下次考一百分,也没有用。
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说其他的,拿起筷子道:“吃饭吧。”
“嗯,这是人家今天专门为你做的,我还买了一瓶红酒。”姚玉洁去厨房拿了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出来,放在桌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推过去,“尝尝喜不喜欢!”
他都这样了,她还问他喜不喜欢?他现在哪有心情喝酒。
周家成面无表情地拿起杯子,意思意思地抿了一口:“吃饭吧。”
姚玉洁点头,指着桌子上的两菜一汤说:“这是我亲手做的,第三次做饭,好像做得不大好,你别嫌弃。”
周家成看着桌子上发乎的土豆丝,肉还发白的蒜苗炒肉以及煮得过老已经发黄的菠菜蛋花汤,有那么一瞬他很想掀桌子,这些东西能吃吗?
闷闷地舀了一勺子汤塞进嘴里,咸得他差点喷出来。连忙扒了两口米饭,才将这股咸味压下来,但他很快就发现,沥米沥得太早,这米饭硬邦邦的,难以下咽。
艰难地咽了下去,他放下筷子,抓起红酒喝了一口,心里嘲讽,这顿饭,看来也就这瓶酒还有些滋味,他不该抱怨的。
但姚玉洁见了却嗔道:“哎呀,红酒是用来品的,谁像你这样跟牛饮似的,浪费好东西。”
她这样说得他越发没有了心情,干脆放下了杯子:“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
姚玉洁见他只动了一筷子,委屈地撅起了嘴巴:“你是不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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